“我怕你到時候拿著這件事跟我算舊賬,”盛潯看她笑了也松一口氣,跟在她身后往船上走,打趣地說。
阿夏坐到船艙里,還要探出頭來替自己反駁,“我可沒有這般記仇。”
盛潯只笑不語,拿起槳撐岸口劃出去,阿夏從窗戶中看到沿岸飛舞的風箏,本來還挺精神的,越看越覺得困,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她掀開簾子對盛潯說:“我有點困,想先睡一覺。”
“那你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阿夏也沒含糊,在春凳上找了舒服的姿勢趴在那里打個盹,盛潯劃船很穩,偶爾的輕微搖晃也不會讓人發暈。
等她迷迷糊糊醒來時,窗外霞光漫天,她的眼神迷蒙,呆呆地盯著船棚看。漁船的棚是用竹條子編的,有許多的小眼,左右兩頭又叫竹簾子蓋住,光就從孔眼里透進來,像夜里的星光。
頗有點滿船清夢壓星河的意味。
她仰躺在那里看了許久,再等她坐起來時,船只已然靠岸,盛潯掀開簾子進來,本來是想叫她,卻看見人家已經醒了。
“還要再躺會兒嗎?”
盛潯走到船艙另一側,那里有個水桶,他舀出半勺浸濕巾子,擰干遞給阿夏,“擦把臉,醒醒神。”
阿夏接過來,睡得太久確實還迷糊著,冷布糊到臉上,精神了些。
從船艙出去后,今日風正盛,對面海船上升起的布烈烈作響,箏鳴一聲接一聲。阿夏循身望去,海灣的港口兩旁立了好幾根柱子,懸線拉繩,上面掛滿大小不一的紙鳶,后頭應當綁了哨子。
紙鳶比起風箏來可能圖案上多了點秀雅,諸如蝴蝶翅膀上畫了瓜瓞綿綿,瓜果葫蘆纏枝繞藤,還有仙鶴展翅,小童撐荷葉傘。最多的是扎燕,瘦燕纖長,新燕要俏,肥燕飽滿。
紙鳶沒有綁牢,風吹它動,一動便是滿目的青黃橙綠,姹紫嫣紅,連海灣的青石墻上都掛著風箏。
行走在海灣的路上,大家穿得花哨又喜慶,裙擺飄飄。阿夏一時竟看入神了,只覺得這里過節比花灣還要濃烈上三分。
“好隆重啊,”阿夏看著每家每戶廊檐下掛出來的風箏,以及街上小孩提著風箏滿街跑,還有盡頭小道上擺的戲臺,她不禁喃喃自語。
盛潯家里靠海吃飯,自然知道其中不少關竅,他說:“今年到了海灣的海祭年,他們每隔三年就要祭海神,平時小祭,到今年什么節都要大祭。”
海灣人對海神充滿著虔誠與敬畏,不管有沒有大祭,小祭日日有。每年祭完海神后的這一個年頭,從海灣出海都能平安回來。
阿夏驚嘆,果然隔行如隔山。
“要不先去吃點東西再逛?”
盛潯看天色也漸晚,點社火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好,就問阿夏。
“我晌午吃得飽,現下還不餓,”阿夏搖搖頭,“要不你先吃?”
“那晚點吧,我也不餓。前頭有社戲,要不先到那里看會兒。”
阿夏沒有拒絕,她發現就這樣與盛潯相處著很舒服,前提當然是他別突然毛手毛腳的。
兩人走到戲臺邊,前頭已經坐滿了一堆老人家,沒地坐就站著看,戲開場的時候,天黑下來,燈火亮起。
供案擺滿香燭,燃的青煙緩緩而上,邊上放炮,一群人打著鑼鼓,吹嗩吶,一聽這聲渾身起激靈,唱了半個時辰,才等到社戲的人上臺。
社戲很有意思,一個個裝扮得赤紅白臉,叫光一打,身一提,那唱腔高昂,扮神的還得插上背旗,插雉尾,唱作念打,無一不讓人聚精會神。
阿夏站著看都不覺得累,也不知道盛潯從哪給她摸了把凳子過來,讓她坐下。
她不好意思一個人坐,幸而這把凳子寬大,阿夏只坐了一邊,思忖會又拍拍另一邊,“哥,你坐這里。”
本來站的地方是最邊角,也沒有人多看,盛潯順勢坐下來,兩人的腿緊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