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時隔六七年后,方覺第一次背起阿夏,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他沉聲說:“阿夏,今日這剩下的路,大哥都替你走了。往后,你和盛潯的日子一定要好好過,若是他欺負你,你萬不可忍氣吞聲。”
“可他要是待你很好,那你也需如同,要是總一方做得多,人都會有累的時候。”
阿夏哭著直點頭,她都知道。
臨到方覺背著她邁出門檻時,阿夏又回頭看了一眼,她所有的親人都跟在后頭送他們出去。
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
她的眼淚順著鼻子流到衣衫上,哭得正在抽噎時,才發覺自己換了個人背,一聞著這身上的味道,阿夏都知道是誰。
畢竟兩年內都不知道背了多少次了。
阿夏放松下來,側著臉貼在他的肩背上,一只手抱住他的脖子。
她悶聲悶氣地問,“怎么是你來背我了”
“剩下的路,想背著你走完。”
盛潯踏在鋪好的毯子上,眉目帶風又溫柔,他幾乎沒有穿過紅色的衣裳,今日穿上,端的是意氣風發。
這段路不是往盛家走的,而是往明月河走過去的。
兩人成親并沒有遵循鎮上以往的風俗,他們不走大道,而是走水路,坐船從明月河前一路環繞著鎮上回到盛家。
所以今日明月河里所有停泊在那里的船只,船艙前綁紅綢,下掛著紅燈籠,放眼望去紅得喜慶。
阿夏悄悄把扇面抬高一些,只能看見滿目的紅,又把那扇子放下來。
盛潯背著她從一艘艘船的船頭慢慢走過,這船多得停到了阿夏的窗戶前,到了那艘船時,他才慢慢地將阿夏放下來。
踩著紅毯子帶她進入到船艙里,阿夏用扇子蓋住下半張臉,她的眼睛從木窗往外看,就楞在那里。
她住的屋子窗戶全都大敞著,不管樓上和樓下,她所有親人的臉都在這些小窗戶間,阿夏扒著木框,沒有言語。
大家手里提著個小花籃,樂聲一響起時,就抓一把往外頭扔,兩岸高樓上的人家也往外頭撒。阿夏能看見飄揚下來的花瓣雨,在風中打轉,有的落在船艙里,有的飄到船頭,更多的落在了水面上。
漫天的花雨,配合著婉轉悠揚的曲調,阿夏還能聽見他們喊,要圓滿。
盛潯從后頭環抱住她,兩人在小窗里看完了一場雨。
直到船緩緩往
前面游,阿夏才收回眼神,她哭到身子都是一聳一聳的,盛潯拿出帕子給她擦眼淚,輕聲道:“不哭了,再哭這妝都花了。”
“我也不想哭的,”阿夏抽噎著道,拿過他手上的帕子,給自己擦,“可我忍不住。”
“來,”盛潯牽過她的手,讓她坐到窗前的春凳上,瞧外面看去,此時天色漸漸黑下來,那窗外的紅燈籠就格外顯眼,從河道口的石橋上一直往遠處延伸,甚至環繞整個河道。
盛潯坐在她旁邊,握著她的手說:“這里總共有九百九十九盞紅燈籠,九百九十九盞異色燈籠。這些所有的燈籠上,都寫了每個人對我們婚事的祝福,所以我想帶著你走這條環河道過,從大家的祝愿底下過。”
他說:“等明日,我們可以出來走一走,看看每個燈籠上都寫了什么。阿夏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想你嫁給我的時候,是笑的。”
阿夏的眼睛都離不開那些燈籠,它們在她每一個視線可及的地方,靜靜地燃著紅燭,像是在歡送這些婚船。
她把頭埋進盛潯的懷里,盛潯也伸手抱住她,兩個人乘著船緩緩泛舟河上,耳邊是鑼鼓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