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夢的前半段無比溫馨,瑩瑩的燭火在兩人的臉頰旁晃動。
一共三壺酒,徐明知獨攬了兩壺,蘇己只撈到一壺。
母女二人只有在喝酒的時候才會互不相讓,弄不好了說不定還對去院子里拉練一場。
蘇己后悔買少了。
但無奈這村子里現在還能買到酒的地方實在太少,更別提這種家釀的桂花酒。
就算有,大多也都當做消毒藥劑使用,這還是蘇己前幾天親自教給村民的法子。
蘇己也很久沒有喝過酒了,喝到興頭上,母女二人那分外相似的爽朗笑聲,一圈一圈的從茅草屋李蕩漾出去。
路過的村民聽到,奇怪的直搖頭。
不是聽說徐夫人身染惡疾沒兩天活頭,怎么還有心情笑得這么開心
都以為是她們魔怔了。
屋內木床上的蘇己都笑出眼淚了,那眼淚停不下來。
這時的懷王還未出現,否則他若是看到,會心疼死。
徐明知也不避諱了,直白了當的交代后事,蘇己大多是聽她說,只是需要自己回答的時候才應一聲。
“好。”
“知道了。”
發現阿娘這幾年背著她攢下的私房錢還真是不少。
徐明知提議說讓她進宮的事。
蘇己今天是一定會答應她所有的要求,但在聽到這一條時,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阿娘不是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又何必花那冤枉錢讓我進宮。”
徐明知仰頭干了手中那杯酒,酒杯磕在木桌上發出悶悶的響聲。
“就是因為沒一個好東西,所以反正都是要嫁,不如嫁個最有錢有權的狗東西。”
那話說的好不爽快。
別說,在當時,這思想真還算是相當前衛了。
蘇己搖了搖頭,“那您當初怎么不去”
徐明知的回答令人匪夷所思,“你以為阿娘不想”
蘇己,“”
徐明知,“阿娘現在攢的金元寶就夠送你一個人進去的,你先去,多撈些銀兩,然后把阿娘帶進去跟你一起。”
“”
蘇己啞然失笑,“您真是我親娘”
她搖了搖頭,也答應了。
反正阿娘不在了,其他就都隨便了。
徐明知平時千杯不醉,這會兒身體虛弱,喝了一壺半就已經醉意明顯。
她問,“己己,你覺得阿娘是個怎樣的人”
蘇己靠著身后的木墻,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彎曲,手肘隨意的搭在膝蓋上,看著懶意橫生,“阿娘劫富濟貧,行俠仗義,寬容無私”
“錯了,”徐明知搖了搖頭,打斷她的話。
“阿娘其實最是自私,”她說。
蘇己沉默地看著她,“”
徐明知果然不需她發問,已自顧自的解釋起來,“阿娘在上個落腳地劫富,是為了給我的寶貝攢進宮的金元寶,阿娘在這個村子里濟貧,是為了走后他們能幫你處理阿娘的后事,阿娘對他們寬容,是因為不在意,阿娘行俠仗義,是因為那些人想欺負我的寶貝”
她字字、句句,不離她的寶貝。
蘇己斜支著額頭,“那阿娘對我好,又是為了什么”
徐明知筷子在空氣里劃了一圈,最后同視線一起落向蘇己,“阿娘對你好,就是為了,你能好”
這一句話,蘇己還是破防了。
提前建造出再堅硬的銅墻鐵壁,也在這句話面前潰不成軍。
她待人接物,盛名在外,可到頭來做的所有人都是另有目的,那目的是蘇己,而她對蘇己好,卻只是為她好
蘇己扶額搖頭,“您不該這樣。”
徐明知看著她,“怎么”
蘇己低著頭,“他們說,長輩在去世前都會做一些讓別人討厭的事,是為了自己走后,晚輩們能更容易忘記他們,可您反其道而行”
徐明知筷子戳著面前的烤雞,正要開口,可蘇己抬眸,卻看到女兒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