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皆是大驚。
即便穿越來的卓思衡,也知道這事兒在眼下這種古代頗重宗族的時代來講,跟他們家從前戴罪之身的那個剝奪政治權利有得一拼,只是他震驚后是一轉念,又覺得這般親戚不要也罷
他們家在朔州流放這段時間,只有母親的同胞妹妹他的姨母有東西送來,雖然大部分東西已在路上轉經多手被層層侵吞得余下不多,然而一些舊衣物和日常病癥的丸藥卻是留了下來,解了他們家許多燃眉之急。未免影響夫家,姨母很是謹慎,從不留字條或是信件,然而母親曾給他們一家指認,每件舊衣服內里襯子上都繡了只小小的鴨子,那便是姨母的問候了。
當年她們姐妹未及笄前最愛嬉水,外祖疼愛養在膝下,聽之任之卻也怕出事,便專門在姐妹小院前挖了個又淺又有活水的池塘,專供二人嬉水取樂。她們又命人買來幼鴨養在池中,逐鴨嬉戲,度過一段極其幸福的童年時光。母親當時見這小鴨子便懂姨母的牽掛與金蘭之情,哭了好久,只說自己不配當長姐,妹妹如今嫁人過得如何,是否有育都是不得而知,倒讓妹妹奔波花費牽掛憂心。
誠然,一個大家族為保全全族,必然是當斷則斷的,這個道理卓思衡還是懂得,然而作為被斷掉的那個,讓他去共情割席的另一邊實在太難。
倒是姨母,等他們家回去必然是要報答的。
卓衍和宋良玉見孩子沉默,也都是靜默不語,卓思衡心思轉回后見此情形,心中忽得滿斥一股干云豪氣和自信來,昂首說道“爹娘不必愁澀,既然家族不要我們,我們便自立門戶”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聽在眾人耳中,皆是猶如雷動,卓氏夫妻二人皆是滿眼不可思議望向自己兒子。
“從前的漢川卓家便已是身前事了,如今天無絕人之路,于我們家當是重生再造,便舍去前身又如何自當再立門戶從頭再來。既然戶籍便落在朔州,那我們就是幽北卓家。我必然好讀書努力向學,不負爹娘教導與命運造化,將來等我們全家再度回京,我也想看看幽北卓家與漢川卓家,哪個佼佼哪個流芳,誰穿朱紫誰作棟梁”
“好我兒大志為父不如”卓衍聽了這番話幾欲落淚,“鵬程萬里其志豈是群鳥能料男子漢當作此豪言壯語,方不負經世一輪”
宋良玉也是從驚愕變為欣慰,再到感涕,不停拂去眼角的淚珠。只是很快她便咳嗽起來,面色蒼白里浮出濃郁的病恙酡紅,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無法喘息自如。一家人立刻忙作一團,倒水送藥,尋醫跑腿,又是由焦愁氣氛填滿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