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的東西都放爬犁上了。”呼延叟重重拍了拍卓思衡的肩,“好小子要爭氣”
說完他便催促車馬夫勿要耽誤時辰,趕緊出發。
雪地上緩緩出現兩道深深痕跡,卓思衡不住回首,可想看的人卻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視線里。
他站直身子,卻最終只看見聯排的雪樹與封凍的溪流,再朝遠走,熟悉的景色便都一應消失。
卓思衡跌坐下來,分離懸念之痛與追逐求道之心快將他撕成兩半。
許是流淚久了,他在雪爬犁上蓋著氈毯就睡著了,醒來時已到車馬驛,住了一夜,便動身前往寧朔城換乘官驛馬車走官道。
不同于上次去寧朔,冬天道路難行,一天的路途得化作兩天,車馬夫安慰他不用著急,換了官道后就算花十天半個月穿過整個衛州到寧興府,時間是肯定趕得上。
其實卓思衡并不著急,他曾認真算過時間,此時尚在九月中旬,寧興府本府解試定了十一月上旬,將近兩個月時間從朔州至北都云中時間綽綽有余,到那里甚至還有富余調整一番備考。只是就怕路途中間出什么岔子,或是在寧朔拿手續耽擱,提前預留點空間也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關鍵。
這些要點,還是從前卓衍在時說給他的聽的,如今用上了,父親卻已不在。
此次出行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格外順利,到寧朔城后蓋印文書與辦理通關文牒都非常快,只住了一日,便又搭了寬敞溫暖的官驛馬車。卓思衡是覺得這里實在沒什么人去解試的緣故,衙門里除了閑散的官吏就只有自己一個,根本談不上辦事效率。
雖然還是秋天,但朔州已和隆冬沒有區別,出門的人十分少,驛馬車內堆了一半的貨物與郵物,余下三兩人仿佛都是走親戚的,大包小裹上了馬車便昏昏欲睡。有人看出他是科舉應試的學子,還順口祝福兩句,卓思衡也都禮貌謝過。
官驛馬車走走停停,雖然方便休息,卻也快不起來,尤其要跑些鄉里,因而到了車馬驛,卓思衡便要扯上自己那一大堆東西下車去問,接下來往哪走,若是順路正好,若是不順路,他只能在原地歇息,等待下一輛車經過,或是有私人的貨隊與馬車捎帶一程,有時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人跡,便只能按照驛卒畫出的圖,一個人扛著行禮在冰天雪地,往下一處關隘徒步。
這樣等等走走,十天才出去朔州,已是比預想慢了很多。
不過好在到了衛州,氣候便不再那么嚴酷,經過的鄉屯小縣也肉眼可見的增多。到底是軍治的州府,人煙漸多關卡也多,走走停停也花去不少時間。
等到卓思衡一路風塵仆仆終于進了寧興府地界,已是十月過半秋殘冷尾。
路上聽人說,寧興府剛下第一場雪,將冷未冷,卓思衡本也想著趕快進城再花費時間修整,所以沒在路上多做停留。行路這些天他的胡子長了個絡腮,再加上身上獸皮毛絨全套的朔州過冬出門行頭,卓思衡已經好幾次被路上的關卡軍士攔住盤問,拿了文牒才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