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衡搖搖頭“我哪去過六部學過真正實在的本領,不過是班門弄斧,大人不笑話我就好。”
“不,不是的卓司業算得很好,將來可以考慮來我們工部。”盧甘誠摯道。
卓思衡心想能去工部多好啊,然而皇帝這老板只會把他放到權力斗爭第一線去。
“若有機會,定然赴約。”但不知為什么,卓思衡總覺得不忍心拒絕眼前這位為人頗為純粹的同僚,只好哄騙兩句,然后飛快轉換話題,“這樣一來,其實修復的工序是比我想得更多,是么”
盧甘點頭道“是了,一共三間房舍,除去較小的那個沒有斗拱是直通檐,其他兩個都要花去更多時間。”
卓思衡心中有些焦急,但這種慢工出細活的事也不好催人家施工方,只能說道“若能盡快,還是盡量快些得好,若不能,還是以大人專業的標準來衡度。吏學不日即將開授,禁軍、禮部和工部已經都交了名單,不好一直拖著。”
“其實這事說難也不難。”
其他官員這樣同卓思衡說,他定然覺得這是索賄尋租的開場白,但說得人是盧甘,卓思衡便不做他想只等下文。
“只是工部太缺人手,營繕司為最,我朝官建多為太祖太宗年間修造,至今已到了密集需要補修的當口,各處都找工部來鬧,卻沒一個體量工部的難處,吏部派到我們這里的吏員都并不精通此道,還要再學再教才可堪用,人便總是不夠。”
盧甘聲音不大,也不是抱怨的語氣,但聽來卻很讓人辛酸。
“但吏學可以輸送已經培養好的人才供職各部,到那時,盧侍郎你的燃眉之急自然可解。”卓思衡希望自己的話能安慰到他。
誰知盧甘卻搖搖頭,緩緩道“人皆有志,但愿意為此道者總歸是少于入仕為官之人的。”
“朝廷一向重進士出身,你我二人如今能身著緋服列于朝班,皆是有功名傍身。但如果有朝一日,朝廷也將吏科重視若同等,便不愁趨之若鶩之人云集響應。到那時才是真正的人皆有志各展所長。”卓思衡還不能將自己長期的計劃透露,眼下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基礎中的基礎,可能再過幾十年才有一定的社會化效果,但不能因為見效慢就什么都不去做。
這些道理是沒有辦法輕松告訴給旁人知悉的。
“但若只為安身立命而求到吏職,真的會認真做好不負朝廷所托么沒有自身的寄望在之上,終究會有懈怠和厭倦的一日。”
“盧侍郎,蕓蕓眾生是無法純粹而活的。”
盧甘愣愣得看著微笑說出這話的卓思衡,似是懂也非懂,卻掩藏不住內心的震撼。
“我從前也不懂這個道理,后來機緣巧合得以修些佛法,才知曉百態融于世間而妙法自在萬象。蕓蕓眾生之所以蕓蕓,便是因為心也蕓蕓,我們又何嘗不是其一世間牽絆苦厄瑣碎糾葛如此之多,一生一世純粹求理之人如鳳毛麟角,我們終不能以己度人。蕓蕓眾生為過活也好,為保靠也罷,他既做了吏員,只要職責所在并無辜負,那他為吏員的初衷真的重要么”
盧甘緩慢得搖搖頭“這便是佛偈嗎這也太難懂了。”
卓思衡笑道“在我看來,營造法式里的話能更難懂,盧侍郎你卻能如數家珍,可見你我也是蕓蕓眾生,也有所能不能。吏學便是要將不能變為所能,至于目的純粹與否,只能根據今后表現來看,那大概就是御史臺的事情了。”
盧甘聽完有些莫名的醍醐感,雖仍是云里霧里,但笑容卻是真摯的,他赧然道“我鉆了牛角尖,讓卓司業見笑了。”
“盧侍郎你是難得純粹之人,看人也是剔透眼光玲瓏心腸,無妨的。”卓思衡其實很欽佩盧甘這樣的人,這個世間越是能容下這樣的人,才足矣證明世道的清明。
或許是這番談話去掉了盧甘天生自帶與陌生人的隔閡,他便逐漸話多起來,拉著卓思衡言說公事也加快了語速,哪里該修哪里如何修他都是一一相告,卓思衡沒想到居然這樣多的工序。
然而在一塊空地之上,盧甘卻停下沉默了許久才說道“若是此處能再建一個屋宇就好了。”
“我與姜大人算過,三個用作講堂已是足夠。”
“不是講堂,”盧甘搖頭道,“是工坊。”
卓思衡心下一驚,對了他怎么忘了這個
理工學院哪能沒有實驗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