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確實可以高強度緊繃備戰,二十四小時處于戰備狀態,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就殺一雙,但如果要所有人跟他同處于一個狀態,確實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再加上有些政策一時之疾行,還需些落地前的準備。
他決定部分且有保留得聽取沈相建議。這個保留就是關鍵時候的正當防衛,以及他學政改革的最后一步,是必然要引起軒然大波的。
“我可以答應大人的只有在這段時間內協同御史臺完善督學制度與繼續推進吏學的建設,將其余事暫且放一放,其余之事并非我一人因果,但朝野太平亦為我求,我愿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應于心,口不能言,有數存于期間,也不會放棄竭盡全力守護已實施學政之令的決心和勇毅。”卓思衡舉起茶盞平齊眉間,“晚輩以茶代酒,執此盟誓。”說罷一飲而盡。
沈敏堯并沒有因此而輕松的表現,他只是點點頭,回了一盞溫茶,轉頭望向窗外,嘆道“大好江山啊”
卓思衡隱約覺得他是想說英杰輩出一類的話,但最終卻只是變成一句尾音冗長縹緲的慨嘆。
“你忙了這些日子難得回家,去和家人聚一聚吧,忽然邀你前來是我無禮了。”沈敏堯笑道,“別讓家人久等了。”
告辭離去前,卓思衡轉頭又看了眼沈敏堯,只見他依舊望著窗外,眉間眼梢看不出悲喜,唯有沉寂居于其間,不知他為何事而煩憂,為何事而靜寂。
這是卓思衡少有的難懂之人。
而沈敏堯也幾乎從不在卓思衡面前去提自己舊日里和他父親還有祖父同朝為官的事,即便今日相談如此之深,他也未言及半句。
但他迄今為止所作所為,卓思衡仍然心生敬意,今日的保證,他也絕對會做到。
于是在此次小朝會激烈的爭執后,這幾日反倒成為一段時間里朝野最平靜的時日。
卓思衡跑了幾次御史臺,商議如何確定督學一職的具體職責范疇,其余時間便都在國子監,監工吏學的建設情況和具體規章制度。
國子監太學好多官吏都膽戰心驚,因為他們發現平常好說話又溫和的卓司業卓大人忽然不那么好說話了,他陰沉著眼神盯著每個人看,好像要找出什么似的,卻也不多言心中所想,以沉默審視每個來和他匯報工作的人。
令人疑惑不安的恐懼才是真正的恐懼,卓思衡想借此找出到底是誰驅策家人來他們家門口鬧事,要和他較量,他是奉陪到底的,但是去找他家人的麻煩,那是絕不姑息的。
可是總不能讓自己家人跑去人家宅子里挨個女眷去認,他只能用比較傳統的方法,保證自己的嚴肅與憤怒,讓不安之人自己露出馬腳。
確實也有人心理素質不過硬,直接來找他承認錯誤,但不過才三四個,和當日的規模還差得老遠。
國子監太學之人都知道是卓思衡救了自己,并且讓全國上下所有學政官吏擺脫了冗余考課的桎梏,眼下是大家都要備戰第一次督學的實施,不然全國學政官吏都想跑來帝京給卓思衡夾道歡迎送禮感恩。
國子監太學的官吏倒是有這個便捷的條件,然而他們不敢。他們當初的行為實在是自私至極恩將仇報,再加上整件事卓思衡所展現出的雷厲風行和手腕冷酷,讓他們也是聞風喪膽,這些日子卓思衡有好多對國子監太學官吏關于教學上的額外要求,他們也不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