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整整一夜,急診接了七八趟救護車,大廳里一直有人在吵吵嚷嚷,混著維生儀器不時響起的尖銳鳴音,鬧騰得無人安眠。羅家楠好容易熬到早晨,等接診大夫上班急吼吼跑去催人家簽字出院。大夫讓他三天后回來復查,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出了急診大廳立馬拋諸于腦后。
上了車,聽他叨叨“屁大點傷還復查有那功夫我踏踏實實睡一覺好不好”,彭寧善意地提醒道“楠哥,你得遵醫囑,不然出事就晚了。”
“我們祈老師說,睡眠狀態下是傷口自愈的最佳時段,我是太缺覺了,飽飽睡上三天準保全哈秋”
鼻子突然一癢,羅家楠狠打一噴嚏,緊跟著又咳了兩聲,一時間淚眼婆娑,不住吸溜鼻涕。彭寧見狀不免有些擔心“你該不是被呂哥傳染甲流了吧”
“沒那事兒,我啊,是一天一宿沒抽煙,出現戒斷反應了。”言語間煙已經叼進了嘴里,余光瞄到徒弟投來不贊同的眼神,羅家楠琢磨了一下,又把煙拿了下去,“得得得,不抽了不抽了,你趕緊開車,早點到局里還能趕上晨會聽簡報。”
昨兒晚上這通別扭鬧的,他發現小徒弟還挺有脾氣,讓上床死活不上,愣是坐了一宿。本以為是個軟柿子,沒想到和他倔得有一拼。想當初剛回重案那會,他也用類似的行徑對抗過領導陳飛帶他去采砂船上盤查嫌疑人,言談間對方起了疑心,扭臉就往水里跳,他想都沒想跟著就跳了下去;追上了那人還死命掙扎,為免自己被拖下水,他薅著那人頭發就往水里按,直給人按得喝了一肚子水,再無任何反抗的余地;等上了岸,迎接他的不是鮮花與掌聲而是陳飛劈頭蓋臉一頓罵,一罵他對水域環境不了解就敢下水,也不怕被暗涌沖走,二罵他當眾虐待嫌疑人,十幾雙眼睛盯著,人家一告一個準;回單位就給他扔禁閉室里去了,讓他面壁思過,好好反省下自己的魯莽行徑;他不服氣,溜溜面了四十八小時壁,愣是硬扛著一分鐘覺也沒睡,飯不吃水不喝,給陳飛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那會趙平生還是重案的副隊長,見老的小的一個賽一個倔,便讓陳飛自己好好回憶回憶當年是怎么氣羅明哲的。都是報應,風水輪流轉,羅家楠眼瞅著彭寧要步自己的后塵,竟是有些欣慰行,有為師年輕時的風范。
到單位正趕上晨會,眾領導也于百忙中抽空參加,聽取案情匯報。眼瞧著羅家楠頂著張半毀容的臉大大咧咧往椅背上一靠,方月亮同志的腦門皺得是層巒疊嶂“小羅,你怎么不好好跟醫院里待著啊”
“我沒事了。”羅家楠抬手拍拍腿,雖然全身上下除了頭發哪都疼,但氣勢得拿捏到位,“您瞅瞅我,全須全尾的,跟那瞎耗什么勁兒,不如回來審人。”
盛桂蘭眼皮一撩,不悅道“你這樣就別去審人了,警容不整,你瞅瞅你那腦袋,幾天沒洗了攥攥能炒盤菜。”
炫耀地胡擼了一把發量濃密的腦瓜頂,羅家楠得意道“就一晚上沒洗,醫院沒地方洗,您放心,等開完會我就去,洗完我還是市局最靚的仔”
“別逗貧了開會”
陳飛吼了自家兔崽子一嗓子沒大沒小的玩意,一大早跟大老板這逗什么咳嗽,早飯吃太飽,撐的你小子吧
苗紅應聲開電腦做報告,到審結李麥的部分老板們已經聽取過匯報了,今天的重點在展萬金和那個名叫齊商的司機身上。經查,展萬金也不過是底下干活的馬仔,真正的大老板是齊商。齊商現年四十四歲,有前科,走私,販毒,他都干過,雖然是本地人但不是在本地犯的事兒,服刑也是在外省服刑。出獄后他回到原籍,踏實了兩年可干什么買賣都不賺錢,又動起撈偏門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