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高墜尸體,傷情通常外輕內重。表面上看著還行,其實里面該碎的都碎了,不該碎的也差不多了。小孩子的身體本就柔軟,多處骨折后更是不易托起。往尸袋里轉移那小小的軀體時,張金釧看孩子的腦袋和身體折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又忍不住背過身抹眼淚。
高仁都陪著他哭了兩起兒了,見他又潸然淚下,自己眼睛鼻子繼續跟著發酸。而作為對方的直屬領導,他難過之余依然需要耐心開導“行了行了,這是第一次,以后習慣就好了。”
“我覺著我受不了再經歷一次了。”張金釧坦誠相告,眼鏡被淚水沖下了半截鼻梁,“高老師,我可能不適合做法醫,我真的,我”
他說不下去了,蹲下身捂住臉,悲傷無法克制。高仁別無他法,只能用手壓住對方的肩膀,用掌心的溫度撫慰那無邊的悲涼。都說能干這份工作的必定鐵石心腸,然而那僅僅是表象,其實他們骨子里才是對生命最虔誠、對死亡最敬畏的一群人。這是一份需要信仰的工作,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有的人忍不了尸臭,有的人見不得生命無辜受害,有的人吃飯不能見肉,卻依然義無反顧地奔赴每一個現場。
不遠處的救護車里,苗紅正在對死者的母親伍欣萌進行詢問。伍欣萌哭暈過去一次,吸上氧后稍有好轉。她躺在擔架床上,手里捏著坨快被攥爛的面巾紙,邊說話邊掉眼淚“我今天很累九點半就去睡覺了金婭銀婭她們姐倆睡一個房間門我睡覺前特意去看了她們都睡了所以我才放心放心地回去睡覺”
一邊記錄,苗紅一邊公事公辦地問“睡覺之前你有沒有檢查過廚房到小陽臺的門是否關閉”
“關啊,肯定得關,客廳開著空調呢,不關那個門,臥室里打不冷”說著說著,伍欣萌又開始抽泣,并不斷用面紙抹去口鼻的濕意。苗紅注意到她的美甲靚麗閃耀,一看就是新做的,而且是做完肯定干不了家務活那種。反正要給她十根手指頭上來這么一排“猩紅女巫”,她只能支著手等喬大偉喂飯。這輩子就辦婚禮那天做過一次美甲,那真是,上廁所褲子都不會脫了指甲太長,解不開扣子。還有那個假睫毛,過于濃密,沉得她眼皮都睜不開了,看誰都跟去看守所審人隔著鐵柵欄一般。
不愛臭美這一點,喜寶是隨她了,就喜歡短發,拒絕穿小裙子。且有父母身高加持,個頭比同齡人高一大截,從后面看就是個小小子。小南瓜是典型的嬌嬌女,愛臭美,喜歡梳辮子抹紅臉蛋涂指甲油,那天回家看喬大偉的手指頭被小南瓜用馬克筆涂得五彩斑斕的,直接給苗紅笑岔了氣。
想起家里的兩個小棉襖,再回想剛剛的現場,熱意不禁涌上。苗紅偏過頭,借著攏頭發的動作用掌根抹去眼角的濕意,調整好語氣繼續問“以前銀婭有沒有自己去過小陽臺,并且爬上圍欄的行為。”
伍欣萌抽噠噠的“有過有過一次那天金婭玩水,銀婭非要跟著湊熱鬧我怕我怕她掉下去,就拿牽引帶掛里面的門把手上了然后不過下樓取個快遞的功夫,上來就看銀婭已經爬到圍欄上去了,當時當時給我嚇壞了”
“什么時候事”
“上個月吧最熱的那幾天”
“金婭當時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