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了扯唇線,一字一句道,“九泉下見著了被你們戕害的那些人,你再親自求他們開恩吧。”
方士聞言,竟猛地掙開禁軍的桎梏,拔腿就跑。
趙嫣靜靜的站著,直至那方士跌撞跑出數丈遠,她才奪過身側禁軍的弓矢,拉弓如月。
弓弦在火光下折射出一線金色,那線弦光便映入了她的眼簾,清冷漂亮。
“以眼指手,瞄準。”騎射課上,聞人藺低沉的指點猶在耳畔。
指節一松,箭矢帶著咻咻風響破空而去,那方士腳下一蹌,應聲撲倒。
趙嫣緩緩垂下手,仿佛耗盡了全部力氣般,任憑長弓抵于地上。
久久無聲。
“孤星,將那瓶毒小心帶回去,交予太醫院張煦查驗核實。”
說罷,趙嫣又轉頭看向怔愣的張滄,頷首道,“勞煩張副將,將這里處理干凈。”
張滄對她的敬佩更上一層,不由挺胸應道“是”
趙嫣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雍王府的。
馬車轆轆,趙嫣思緒不寧,宛若深處夢境的虛幻中。
她不敢相信,追查了這么久的真相,竟然在雍王身上徹底浮現了結。
害死趙衍他們的毒香竟藏在雍王府,極有可能是因為趙元煜行刺未果,雍王叔為了給兒子善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給趙衍下毒
如此一來,一切似乎能捋順。
只是雍王府有如此奇毒,為何一開始不用,而要等到趙元煜行刺失敗后,才將毒混入那封以“長風公主”名義所寫的信件中
還有雍王叔所說的,東宮太子暗中讓趙元煜墜馬,使其不能生育之事
她篤信趙衍絕不會暗箭傷人。她擔心的,是有人從中挑唆作梗。
沉思著,趙嫣不由垂眸看向自己被弓弦勒得發紅的纖白指節,微屈五指,又緩緩松開。
她在衣裳使勁擦了擦手,直至擦得掌心發紅才作罷,緩緩吐出胸中沉悶的濁氣。
聞人藺如此護著她,讓她生辰之日不見血,可她還是辜負他了。
這個時辰宮門已下閂,馬車便停在了東宮側門。
趙嫣下車,聽流螢擔憂道“殿下可要傳膳您忙了一天,連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呢。”
“沒胃口,算了。”
趙嫣搖了搖頭,按著額角道,“備好熱湯,我想沐澤干凈”
正說著,就見前方拐角處站著一人。
蔡田迎了上來,朝趙嫣抱拳道“殿下,我家王爺有請。”
趙嫣倏地睜眼,問道“聞肅王他在哪兒”
蔡田沒說話,只抬頭看了眼。
趙嫣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嘉福門樓上燈火燦然,聞人藺便負手立在這一片橙黃的暖色中,暗色的剪影高大挺拔。
趙嫣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猜想,他此刻眼底一定含著淡然的淺笑。
回過神來時,趙嫣已抬步朝嘉福樓的石階處行去。
初始步履還算平穩,繼而越來越快,最后幾階石階她幾乎是三兩步跨過,闖入那片溫柔的明亮中。
聞人藺就在樓梯口等她,趙嫣險些撞入他懷里。
四目相對,星幕低垂,仿若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