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不必做,你們是我的后手,把自己摘出去才是對我的幫助只有你們沒被牽扯進來,我才有反擊的可能”
話音剛落,馮公公已至偏殿外,躬身請示道“太子殿下,圣上有召。”
垂簾微動,趙嫣緩步從內間走出,露出一貫溫和淡雅的笑“孤不勝酒力,于此小憩了片刻,怠慢圣諭。不知公公可知,父皇召孤何事”
“陛下哪,自宴上歸去就不太爽快,犯了頭疾,需召二位皇子伴駕侍疾。”
馮公公見太子素來仁善,對他們這些奴婢也頗有禮數,便悄聲多說了兩句,“如今乳母已將剛出生的小皇子抱去了,就等著您呢您是最知禮的,可別讓圣上久等。”
趙嫣笑笑“好,有勞公公帶路。”
身影遠去,內間的柳白微拳上指骨泛白,切齒問“娘娘,難道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小殿下卷入危險之中,受萬人指責”
魏皇后眼中微紅,看向面前神清骨秀的少年,說了個不相干的話題“你做柳姬時,本宮就不喜歡你。”
柳白微愣了愣,低頭不在意一笑“娘娘都知道了。我也不喜娘娘,但現在不是翻舊賬的時候。”
“可本宮的兩個孩子,都希望你活。”
魏皇后話鋒一轉,轉身閉目道,“你們讀書人,筆墨就是武器。聽她的話,保全實力,還未到沖鋒陷陣的時候。”
“那娘娘呢”柳白微忍不住問。
魏皇后沒說話,睜開雙目,抬手摘下頭上鳳冠,任由三千青絲傾瀉,迎著光朝外間走去。
風撩起她的鬢發,她提著鳳冠的身影,像是橫刀而立的女武神。
太極殿,暖閣中。
這是趙嫣第二次踏入父皇參道的休憩之所,降真香濃重,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淡異香
不同于聞人藺解藥的那種冷香,而是輕淡的,略微熟悉的味道。
紫檀嵌玉的地屏外,赫然就擺放著那尊“山河同壽”的洗碧翠玉。
屏風內,皇帝身著直領大襟道袍坐在龍榻之上,懷中抱著剛出生的小皇子,時不時以指逗弄一番。
趙嫣立侍在外,直至皇帝將小皇子交予乳母,她方向前一步,撩袍跪拜道“兒臣給父皇請安,聞父皇龍體微恙,兒臣惶然,愿為父皇侍疾。”
皇帝按了按太陽穴,抬目望向屏風后那道模糊纖細的身影“你有這份心,是極好的。”
一旁侍奉的馮公公聞言,捧著一只玉碗向前道“陛下頭疾久未愈,如今金丹缺一味藥引,二位殿下忠孝無雙,想必會為君父分憂。”
趙嫣平靜道“不知父皇缺什么藥引”
馮公公不能流露神色,只得恭敬道“需至親的純陽之血,方最有效。”
聞言,趙嫣望向外間正在乳母懷中熟睡的新生嬰兒,心中驀地漫出刺寒的譏誚來。
什么藥引,不過是逼她自認罪行的幌子罷了。
趙嫣不知這只玉碗里的水,動了什么手腳。她只知道,若她的血無用,而小皇子的血有用,那么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非純陽男體,而是至陰的女子之身;二是她非至親血脈,則皇后要扣上混淆皇家血脈的污名,定下死罪
趙嫣只能選擇前者。
而正因如此,她才能確定今日危局的背后,到底是誰在推動授意。
趙嫣心中反而鎮定下來,前所未有的清明。她半垂眼睫蓋住眼尾的小痣,極輕地笑了聲。
皇帝一直在觀察她的動靜,聞聲問道“你因何御前哂笑”
“兒臣只是想起了一個死囚的話。”
趙嫣語氣輕松起來,淡淡道,“我現在終于知道,為何魏琰說我再走下去,只會是一場必敗的局。”
帝王權術之下,人人皆為螻蟻,翻掌生,覆掌死,如何能翻得了天
皇帝神色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