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爭論不休,這幾日總陸續有人遞帖,請左相出面主持大局。
李恪行想也不想,吩咐道“老夫風濕骨寒,不便見客。”
“左相大人連本宮也不見嗎。”
一個清冷的女音傳來,李恪行拄杖瞇了瞇眼,看見了穿過風雪而來的尊貴女子,不由斂容行禮。
“皇后娘娘。”
他道,“您不安于后宮,難道也要來逼老臣嗎。”
“本宮今日登門并非相逼,而是來求左相。”
說著,這個母儀天下、高高在上的尊貴女人終于低下她高傲的頭顱,屈膝躬身,于風雪中朝著廊下須發皆白的老者行了個女禮。
“娘娘向臣行禮,這是做什么”
“趙嫣千錯萬錯,錯在不該重情,一心替兄長洗冤昭雪;錯在不該重義,將大玄安危視作己任”
她語氣懇求得近乎決然,“本宮的兒子已為大義而死,連女兒也成了階下之囚。求左相大人憐憫本宮這個失敗的母親,朝堂口舌之上,放我兒趙嫣一條生路。”
城門下,數騎飛奔而入。
聞人藺沒有更衣,直接入了宮。
十余名朝臣剛從太極殿出來,正成群聚在一起,議論太子殯禮和對長風公主的處置。
剛行至太極門下,就見一柄寒亮如雪的刀刃嗖地飛來,擦著他們的面刺進了太極門的門釘之上。
仔細一瞧,那刀刃上還掛著一顆血淋淋的首級。
眾人皆面如土色,噤聲看著墨袍浸血的男人,不知其意欲何為。
“洛州借廢太子名義起事的匪首在此,諸位認一認。”
聞人藺將空著的刀鞘拋還給一旁噤若寒蟬的禁衛,語氣緩平,令人脊骨生寒,“還有,圣上龍體有恙,諸位就別拿此等小事驚擾圣安。從即刻起,長風公主,本王來審。”
風雪獵獵,無人出一聲。
直到那抹暗色的身影遠去,才有人小聲問“不是說至少要兩三月嗎,他他怎么回來得這般快”
“瞧著滿身殺伐之氣,哪里還像個人不太妙啊。”
“太子是個女人,小皇子年幼,如此大好時機,他若想推翻帝制取而代之,天下何人敢攔要我說,圣上這是養虎為患。”
“我看得聯名奏上一本”
眾人不經意掃向看那顆以頭發為繩、仍在門上晃悠的首級,皆是不寒而栗。
朝露殿。
趙嫣來癸水了,偏偏在這個時候。
守衛皆是男子,趙嫣自然開不了口向他們索要貼身之物。好在發現及時,她抱著肚子想了想,打算裁兩件貼身衣物應急。
然而屋內沒有剪子之類的利器,她用手撕了半天,也沒能撕下一片。最終還是將張滄讓內侍給她送來包腕子的幾條綢帕拆下來,暫時墊上。
沒了帕子包裹,手腕被冰冷的黑鐵硌得生疼,跪了兩天的膝蓋亦是淤青得不成樣子,直到此時,她才體會到階下囚尊嚴被按在地上的辛酸。
趙嫣,你要堅強點。
她抿了抿唇,仰首緩過鼻根的那股酸熱,壓抑著咳嗽幾度深呼吸,方整理好衣裳艱難起身,扶著座屏和案幾緩步回到殿中,繼續跪著受訊。
見她不開口,問訊之人走了個流程便離開了。
不多時,門扇再次打開,一個陌生的宮婢端著熱乎的飯菜和茶水進門,服侍趙嫣用膳。
趙嫣跪在案幾后,看了宮婢一眼“今日怎么是你送膳”
宮婢為她擺好碗筷,打開一旁的瑞獸香爐道“回殿下,原先送膳的公公病了,就換成了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