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種神情,深深刺痛了王老癲。
忍受二十幾年的清苦孤寂,無人理解,無人可說,甚至再無人敢靠近,形單影只,無人為伴
,王老癲不允許他的所有付出在謝青靈口中,變成一文不名,不值一提的過往。
她還要為這些過往潑上臟水,說他是假的守村人。
他不是守村人,那他是什么
一個笑話嗎
無妻無子,無人親近,所有人視他如洪水猛獸,都是他自作自受嗎
不是的,根本不是的
王老癲通紅著眼,死死瞪著謝青靈,啞著嗓子道“我不是假的我親眼看到神跡我看到河流改道,河伯降世你撒謊,你才是假的”
謝青靈高高揚著下巴,對王老癲這可憐可悲的狀態不為所動,繼續語氣冰冷說道“是嗎既然你親眼見過神跡,也見過河伯降世,那你應該知道,河伯是個女性的神祇吧”
“你”王老癲想說什么,但忽然頓住,一雙眼不可置信瞪大,望向謝青靈,“你說什么河伯祂是個女的”
“果然,你根本不知道。什么親眼見到神跡的降臨,根本就是被人騙了。”謝青靈冷笑一聲,“知道為什么你們祭祀了這么多年的河伯,祂總是不滿意嗎因為從一開始,祂想要的就是新郎,而不是新娘。你真想為村子好,為什么,不把自己獻祭了呢”
“河伯想要新郎”王老癲喃喃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哈哈大笑起來,“對對對,把我獻祭了,把我獻祭給河伯”
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謝青靈已經不知道,他到底是戴了一輩子面具,把面具當了真,還是心里真是這么想了。
“河伯已經死了。”謝青靈忽然道,“被我殺了,以后村子都不需要再祭祀這個邪神了。”
王老癲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雙眼死死盯著謝青靈,仿佛在分辨她話里的真假。
“你當然可以捂著,反正我總會把幕后黑手揪出來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可你就可憐了,被人蒙騙了幾十年,到死了,還被騙。你好慘啊,村民好慘啊,那些女孩們好冤”
謝青靈扭過頭,對凌放說“部長,我們走吧,不要和這種傻x浪費時間了。”
凌放點點頭。
幾人作勢要走,已經離開了屋內。
此時,王老癲嘶啞而虛弱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他喃喃像是自語。
“我,我不知道一開始那個人是誰三十年前,他教我養小鬼,也為村子請來河伯。他告訴我,祭祀河伯,為河伯挑選出讓祂滿意的新娘,可保村子萬世無憂,我信了。”
“我信了啊”
王老癲聲線顫抖起來,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這期間,咳嗽聲短暫的一停。
他的氣息愈發微弱了“三年前,和我接頭的人,換成了一個年輕人。殺我的人是他,他說,他來把小鬼帶走,他說說我沒有用了。”
“年輕人眇了一目,是個獨眼,手上有大花臂,他說,他叫唐天”王老癲的聲音陡然又大了,像破敗的風箱陡然被拉扯出一聲尖銳的噪音,“而且他說錯了”
“我有用”
即使背上已經沒了三只小鬼,他那佝僂的身軀依舊保持著生前的弧度,軀干里的血幾乎流盡,身下的血液蜿蜒,仿佛幾道血河,滲透進屋里的磚縫。
“我,我,王福全,守村丿”他已經無力說完最后那個音節。
此后,再無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