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初強忍著才沒吐,他拼盡全力使出道法朝那怪物擊去,可手掌一觸及那團肉,身子竟是一輕,猶如從高處墜下,失重感猝不及防。
“嘭”
他瞬間門墜入水中。
被水淹沒那一刻,莫正初依舊有著清醒的意識,四肢被流動的旋渦圈住,動不了,更是無法呼吸。
他眼睜睜看著那件裙子慢慢靠近。
黑沉的水里,裙底幽幽伸出一只手來,那手很長,長得已經不是正常人會有的長度,像一條沒有生命的緞帶,無限拉長,然后晃動著、爬行著、扭曲著直至他眼前。
莫正初瞳孔一點點放大,他想后退,可是雙腿根本無法動作。
那雙手抓住了他,濕漉漉地往上,纏住他的臉頰
他驚恐得目眥欲裂,處于生與死的邊緣,突然就想起了一個故事,一個師叔很久前講的一個故事
某地有個男人擅長捉鬼,素來以此謀生。有一次,他如常地成功替人捉了鬼,可耗費不少精力,捉鬼后就餓得不行,雇主自然為他大擺宴席。
誰知吃完了山珍海味,那人還是覺得餓。
回去的路上,他餓得前胸貼后背,幾乎走不動路了,好在這時候看到冷清的街上竟有人在賣米飯。
這很奇怪,大多以此為營生的人要么賣餅賣糕賣包子,或者支攤賣面條、飯菜從未有誰單獨賣過熟米飯,那攤上,別說菜,連點兒料醬都沒有,真的只有白米飯。
可那人太餓了,給了錢,就要了幾大碗米飯大口吃起來。
吃飯時,他聽到了一陣很吵的聲音
“篤篤篤”
“篤篤篤”
那聲音震耳欲聾,幾乎就貼在他的耳朵上,吵死人了
像是馬蹄聲,可是抬眼朝街上看,哪里有什么馬
那人吃完了飯,趕緊往家里走,到了家門口,卻看到大門掛了白布,里面斷斷續續傳來哭聲。
他還以為家中有人出了事,連忙跑進去看。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尸體。
尸體腹部像是破了,內臟流了一地,慘不忍睹。
妻子哭得厲害,鄰居嘆氣說“可憐啊,本來好好走著,你說他非要在馬車過來時往對面的面館跑什么”
原來那男人捉的鬼是個餓死鬼,生前給一個地主做牛做馬一輩子,因為被那地主兒子捉弄,變成殘廢,地主不僅不管,還倒打一耙說那人偷盜家里財寶,逼得對方背著罵名活活餓死,死后化作厲鬼報復那地主一家。
此人明知前情,還為了錢財致使那可憐鬼永世不得超生,最后被那鬼的怨氣蒙蔽了眼睛。
他吃米飯時聽的吵鬧聲音,正是自己被馬踩死之際聽到的馬蹄聲,而那一碗碗米飯,則是人死后上路的飯。
莫正初當時年少,對那個故事很不屑,鬼怪妖邪魂飛魄散就徹底沒了,怎還有能力再害人若都是如此厲害,誰還敢除妖捉鬼
可此時此刻,他眼前卻浮現出山中那妖的臉來。
青年滿臉的期冀,在逆光一劍后化作迷惑、不解,那張和姜小姐極其相似的面頰越來越白,尖尖的耳朵顫抖一下,最后猶如猙獰的兇惡雕塑,定睛瞪著他。
從山中回來后,他就從未回憶過那一幕。
不想或許也是不敢。
妖邪就是妖邪,尤其是狐妖,就算那時沒害人,也終有一日會吃人。
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可是,那雙扭曲的手勒住脖子時,記憶里的另一雙手,便如決堤之水,洶涌而瘋狂地沖刷著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