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姜邑休息最長的一段時間,獅子雖然愿意為他跑腿,但并不會主動為他覓食。
姜邑那次餓了好些天,獅子看他越來越弱,也不再擔當跑腿小兵,只是每天遠遠看一眼,數著日子算他何時能倒下。
那時候他的腦子不似人那般縝密,可還是依靠本能地去吃身邊所有能吃的東西。
又一次餓得睡著了,醒來發現洞內多了一只野豬,野豬像是被什么繩索勒死的,身上除了勒痕,居然沒有任何傷口。
姜邑以為這是那兩頭獅子的詭計,看他多日不死坐不住,就拿獵物來害他。
里面的肉很可能有毒。
這是姜邑為獸時最警惕的一段時間,他沒吃那頭野豬,啃了啃洞里的雜草,又迷迷糊糊睡過去,等再醒來,竟發現洞里的野豬被一頭獅子扒了皮,小心翼翼地撕咬。
姜邑一起來,那頭獅子就像是受了驚嚇,松開嘴邊的肉,拔腿就跑。
跑到洞口時,因為過于順利還疑惑地回了下頭。
姜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頭獅子居然對洞口的藤蔓露出忌諱的神色
古怪
不過獅子主動吃過的野豬也讓他徹底放下了戒心。
他伸著懶腰走過去,在天黑前把那頭野豬連著骨頭全部嚼進了肚子里。
洞口的藤蔓隨風搖動,好像不太贊同他吞骨頭的行為。
姜邑飽餐一頓,腿上的傷依舊沒好,還發了膿,那時候天熱,他第一次因為一道傷口生了病,在洞里悄無聲息地發了高熱,就此病倒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記憶里的那次,好像睡著睡著就好了。
可通過那面鏡子,姜邑不得不承認自己遺漏了很多事
安靜的山洞里,那些碧綠的藤蔓急急忙忙地移動著,時不時用盛滿水的樹葉清洗虎頭虎腦的巨獸,尤其巨獸那只腫脹厲害的腿。
巨獸趴在地上沉吟,鼻頭逐漸發干。
藤蔓又急匆匆盛來清水送入他嘴前
巨獸哼哼著伸出舌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水喝
忙碌不止的藤蔓瞬間不動了,最前面的幾片葉子頂端詭異地變得紅火起來,又在巨獸喝完水后變回原本的碧綠模樣,半晌后,藤蔓鉆入巨獸身下,眨眼睛宛如一張巨大的網,兩頭攀著巖壁,將毛茸茸的病獸抬起來,輕輕地晃動。
簡直就像是哄小孩
那些藤蔓格外殷勤,日日夜夜都搖晃著意識不清的兇獸,不厭其煩地進行哄睡,隔幾個時辰又盛來清水喂毛發耷拉的兇獸喝下可謂是無微不至。
這些畫面,姜邑其實也在回主世界之前的記憶里看過,可重新再看,還是會發怔。
然而,眼前的畫面和回來時所看得記憶又有了一些不一樣。
某日的清晨,因病臥倒多日的姜邑緩緩醒來,或許是口中苦澀,或許只是覺得渾身干燥,看到一抹還來不及褪去的碧綠藤蔓時,他本能地伸出爪子,迅捷地抓住那根生機勃勃的藤蔓。
夏風舒緩地吹來,姜邑像是突然有了精神,張開嘴巴就將爪子里的藤蔓送入口中,幾片葉子被他急急地吞進肚子,還要再吃,爪子下的藤蔓驟然一抖,接著竟泛起光來
姜邑被那陣光弄得頭暈目眩,嘴里還含著幾片嫩葉,身子卻不聽使喚地臥倒,擰著眉宇,重新陷入睡眠。
姜邑當了二十多年的人,不到一年的仙,后來當了無數年的兇獸窮奇,他一生中大多數濃墨重彩的記憶都停留在那具獸身上,最后也如愿弄死了天道。
那時候的他,根本不會記住身為兇獸時的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