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九思十七歲,年深十九歲,兩人都尚未及冠,所以還沒有字,陸溪卻已經二十歲了,他的表字,就是子清。
以三人之間的交情,陸溪如果也在現場,位置肯定跟年深差不多。顧念頓時后頸發涼,緊張得渾身僵硬,恰好聽到葉九思稱呼左手邊那個水紅色襴袍的青年子清,下意識地抬眸看了過去。
只見那人眉似遠山,眸若深潭,五官仿佛由美玉雕刻而成,線條溫潤柔和。聽人說話時俊眉修目間帶著三分淺淡笑意,深藏若虛,讓人如沐春風。
如果說葉九思是貴氣逼人,年深是霸氣冷冽,那陸溪就是風度翩翩。
三人之中,無論換做是誰,恐怕都更想靠近陸溪這樣既有名士風采又溫和無害的人,畢竟另外兩人給人的壓迫感都太大了,要么容易讓人自卑,要么容易讓人害怕,只想敬而遠之。
小心,別被外表騙了陸溪才是三人中心思最為深沉的那個
顧念惴惴不安,在心里奮力給自己敲了幾遍警鐘。然而,過了半炷香之后,他才反應過來,關他啥事陸溪的目標是年深,自己這種小嘍羅,根本入不了對方的眼好不好。
這個時候,紅羅已經唱完歌,順便還給葉九思獻上了一段鋪錦列繡、龍章鳳函的賀詩。詩中巧妙的嵌入了葉九思的生日以及在座諸位貴客的服色,足見才思敏捷。
隨后她就坐到葉九思的側邊,主持人似的做起了串場的工作。
侍女隨即捧上件造型奇特的金器,放在她手邊。
那東西乍看之下像是根金蠟燭,燭臺是只昂首曲尾的金龜,神態悠然,惟妙惟肖。龜背上馱著朵蓮花,蓮花花瓣舒展,正中插著個金筒,造型與蠟燭極為相似。筒身裝飾著鴻雁卷草紋,筒蓋上帶著漂亮的荷葉卷邊,正中鑲著顆紅色的琉璃鈕,形狀恰似燭火。
酒壺餐具祭器原主沒見過這樣東西,從千年后過來的顧念更沒見過,不禁滿頭霧水,一時間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紅羅捧起那根金燭,打開筒蓋,露出五六十根金簽,略微晃了晃,里面的金簽便互相撞擊,發出金屬特有的清脆響聲。
“今日簪盍良朋,把酒言歡,行論語玉燭酒令,奴家斗膽,請阿左和和阿右擔任今日觴錄事和律錄事。諸位郎君可有異議”紅羅捧著金筒嫣然一笑,指了指那兩位侍酒的胡姬,又看向主桌周圍的各位貴客。
酒令這玩意是令籌那豈不是古代版的色盅游戲顧念頓時了然。仔細想來,其實今日的酒宴無非也就是古代版的家庭趴嘛
在座之人大多是葉九思的至交好友,他的生日宴,本尊不反對,自然沒人有異議。
紅羅輕搖金筒,從里面抽出根令籌,倒過后朗聲而念,“敏而好學,不恥下問。錄事五分。”
白玉桌案邊的眾人看熱鬧地轉向阿左和阿右。
一杯為十分,半杯為五分,這枚令籌的意思,就是酒宴的錄事要喝半杯。兩位胡姬作為侍酒,酒量自然不差,干脆利落地喝了半杯。
環顧筵席,顧念大致明白了所謂論語玉燭令籌的玩法,這種令籌上半句取自論語,下半句拆解為酒令的各種游戲行為,跟后世的加半杯、自罰一杯、上下兩人各陪一杯那種本質上并無區別,只是借用了論語的詞句,更顯文雅之趣。
“乘肥馬,衣輕裘。衣著鮮好者處十分。”紅羅搖過籌筒,阿左做代表抽出了第二根令籌。
眾人聞言不禁輕笑,齊齊看向今日的主人,要說衣帶光鮮亮麗,小世子稱第二,誰敢做第一呢阿左過去倒酒,葉九思委屈地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飲而盡。
酒令游戲自是輪不到他們這種后排的掛件參與,顧念樂得清閑,支起右臂半倚在桌案上打量著主桌眾人,所謂都知,最重要的就是能言善道會熱絡氣氛,楚娘過府的話,應該跟紅羅此刻做的事情差不多吧,那個位置確實離主人最近,或許真的能聽到什么秘密
監督著葉九思喝完,紅羅把籌筒遞過去,讓小世子抽出了第三根令籌。
“后生可畏。少年處五分。”紅羅清脆的聲音傳遍水榭。
年齡最小的長案邊的人互相討論了會兒,最后推出一個穿丁香色圓領袍的少年喝了半杯。
“這是新任宰相家的吧”
“對,徐家四郎,整日里就喜歡去平康坊鬼混。”顧念右邊的人又開始發實時八卦彈幕。
宰相家四郎顧念立刻留了心思,徐宰相的名字,可是高掛在楚娘那份客戶名單第二的位置上。那少年的身后,確實坐著兩個身材高大的掛件,只是角度受限,看不到對方的耳朵。
不會運氣這么好就在這里撞見兇手吧顧念想了想,還是低聲跟杜泠說了自己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