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他們的解釋后,那位軍侯輕描淡寫地掃了眼人群,“那你們來定州有什么打算”
胡山垂下頭,搓著手,作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其實我們當時就顧著逃命,也沒想太多,表兄那邊要是容得下,我們就在他這邊住下,容不下,我們就再往北邊走走,總歸就是想求條生路,混口飯吃。”
那些雞羊的聲音有些吵,說到后來,他不得不略微加大了些聲音。
“既是如此,為何不見你們的妻兒”一個陌生而好聽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胡山詫異地抬起頭,發現那位姓杜的軍侯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位謫仙似的小郎君。
那位小郎君眉目清朗,比畫上畫得都好看,他身上穿著件月白色的長袍,腰間束著九環白玉蹀躞帶,身姿挺拔,俊逸出塵,胡山霎時間看呆了。
“阿叔”見他發呆,那位小郎君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小郎君手上的皮膚也極其白皙,清透得跟滄州城里賣得老貴的那些白瓷似的,指尖透著微微的粉色,看不到半點繭子,一看就是豪富之家錦衣玉食才能養出來的人物。
胡山本想稱呼他為軍侯,但他那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當兵的,一時便卡住了,憋得面色微紅。
“我姓顧。”那位小郎君似乎看出了他的為難,適時地開口。
胡山拘謹地垂下頭,掩飾掉臉上的表情,“顧小郎君有所不知,咱們這里都是窮漢,有些還沒娶上媳婦,有些是被滄州那些人搶拉去抵稅了,還有些,是腿腳慢被人家追回去了,也就是我們這些光棍兒漢不拖家帶口的才好跑。”
“也是。”那位小郎君微微點頭,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墨色的眸子在陽光下折射出琉璃樣的光彩。
杜姓軍侯見那位小郎君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便道,“諸位可以在這里暫且住下休息,我們會派人去連陽縣趙家莊那邊給你的表兄帶個消息。若是實在找不著人,大家也可以考慮下在定州墾荒,具體的我會專門找個人給你們解釋。”
半個時辰后,那群難民喝飽了粥,坐在距離安置所不遠的樹蔭下休息。
先前肚子叫的那個青年斜靠在樹干上,美滋滋地拍著肚子,對旁邊的胡山道,“這粥可太好喝了,尤其是里面加的那個叫番薯的東西,甜滋滋的,你要是不攔著,我還能再喝兩碗。”
“瞧你那點出息。”胡山恨鐵不成鋼的白了他一眼。
“哎,說實話,這定州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不是說他們這邊比咱們受災還厲害么怎么現在看起來就像完全沒遭過災似的”另外一邊的小胡子也跟著感嘆。
“對,我也有這種感覺,”青年興奮地坐直了身體,“他們這邊吃的,用的,每樣看起來都特別新奇,那個棉布被,我偷偷摸了兩下,可舒服了。老實說,他剛才說讓咱們留下墾荒,借咱們錢置辦的房子的時候,我真的心動了,這生活不比咱們以前舒服多了”
“你是不是傻”胡山屈指鑿了下青年的腦袋,壓低聲音道,“等回頭咱們拿下定州,你想要什么沒有”
“二郎說得對,”小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露出貪婪的表情,“都走到這步了,誰還甘心繼續給他們種地哎,你們看到那個姓顧的小郎君身上的那條腰帶沒,那絕對是值錢貨,拿去賣了就夠咱們吃一輩子的了,你們再想想他住的地方會有多少這樣的寶貝”
“沒錯,等咱們摸清情況就動手,到時候那些東西全都是兄弟們的。”胡山暗自摸了摸藏在腰帶里的那些東西,眼底閃過抹狠戾之色。
青年點點頭,一臉向往,“他那身衣服是真好看,回頭我一定也弄套來試試。”
“省省吧,人家是長得好看,你啊,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怎么說話呢”
幾天之后,晨曦未明,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定州城外那條被當作主要水源的河邊,他們邊打量著四周邊解下腰帶,鬼鬼祟祟地從里面拿出幾個紙包,正要打開時,身后突然后人喝道,“住手”
旁邊的樹林里嘩啦啦地跑出了大堆兵卒的身影,左邊的青年嚇了一跳,手一抖,那個沒打開的紙包就掉在了地上。
為首的胡山見勢頭不對,朝右邊的小胡子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就懷里摸出個煙筒點燃扔了出去,赤紅色的煙霧立刻沖天而起。
胡山則抓緊時間打開了手上的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