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煙兄啊,我們此次前來,是來鞏固邦交的,他們既認定了我們大明兵士笨拙,那便笨拙吧。井底之蛙自有井底之蛙的自信與快樂,而鴻鵠也自有鴻鵠的海闊天空與遠見,很多事情,根本不必點破,甚至根本不必讓他們察覺”
暮云煙又是一怔,但這次卻也在剎那間赫然覺醒了,“哦景弘兄是怕我們的士兵嚇到他們的國王讓他們有恐懼感好辦,這個好辦,云煙有一侄女,她撫琴悠揚,劍法超然,可以一試。”
話落,暮云煙已拉柳韻錦走了過來,他對著滿臉吃驚且睜圓了眸子的王景弘微微一笑,“就是她。”
王景弘上上下下打量了柳韻錦一番,心中不禁嘀咕,如此貌美如仙的女子真得能試一試嗎
他心里也根本沒譜,沒譜倒不是他不愿意去相信暮云煙,而是此事的確關乎于大明的邦交,他實在不敢去賭,“她真的行”
暮云煙點了點頭,懇切道“她行。”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回答了。
面對這般簡單的回答,若換做他人,王景弘是絕不敢去相信的,可這回答卻偏偏出自于暮云煙之口,他不了解眼前這個貌美如仙的女子,在他看來,這女子也僅僅是一個樣貌出眾的少女而已,但他卻不能不相信暮云煙
江月門門主暮云煙,不但素有俠名,且他與暮云煙也算是老相識,更重要的是每次囑托給暮云煙的事宜,也從未出過差錯,畢竟這次出海能夠如此順利,也是絕離不開江月門的船只來回周轉,運輸輜重的。
他回望了一眼國王與白衣之人,兩人看到他的目光,都正露出著和善的笑容,顯然,他們并不怕久等,他們怕得是久等后卻出現了不滿意的結果。
他咬了咬牙,目光又凝向了柳韻錦,他眸中仍在閃動著遲疑,卻不得不堅信道“你跟我來吧。”
從大門到王階的距離,雖然并不遠,但卻很漫長,只因對于王景弘而言,這的確是一件茲事體大的事情,他亦在想著種種最差的結果。
就算這女子出了什么披露,國王與那白衣之人也應該不會去為難一位如此貌美的少女吧
就算這女子劍法超然,為大明爭得了臉面,應該也不會讓這里的國王下不來臺吧,畢竟以國王之尊,定當穩住端容的。
這女子左手持劍,右手環抱七弦,她手中的劍的確是柄稀有的寶劍,她懷中的琴,也絕對是一張不可多得的好琴。可,她又如何做到一邊舞劍,一邊撫琴呢
腳程已容不得他多做思量,他抬頭間,眼前也便就是鄭和了,這個與他在大明殿前與宮事多年的大哥,平日里其實也是說不得幾回知心話的,兩人談論的也多為公事。
但,他絕不會忘記,洪武年間入宮為宦官,侍奉燕王朱棣時的自己,沒有任何人是一帆風順的,他也不例外。
自帶學識,悟性極高的他,不但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還只能選擇賤賣自己入宮,初入燕王府,自然少不了被欺凌,更多的則是教他規矩,但也正是這些欺凌、規矩,使得失去男兒身意志消沉到極點的他,遇到了鄭和。
兩人一見如故,多番相互扶持,而在明平云南之戰中就被明軍所擄的鄭和,更是懂得入宮服役的艱辛與心酸,這些過程他都經歷過了,他不但經歷過,且勵志要做最出人頭地的宦官,若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的話,那么在宦官這一行,他便就是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很多次機會與轉折點,但永遠只留給準備好的,且是時刻準備著的人,鄭和很清楚這一點,只因他不得不清楚,他也一直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當別的宦官阿諛奉承,投機取巧時,他則是做著在眾人眼中毫無意義的事情。
無論皇宮,還是燕王府,若說都是兩座巨大的牢籠,也不為過,但牢籠中也自有牢籠中的資源,那便是藏盡天下書,攬盡天下物,既有這樣的條件,他做個懂得利用之人,也是一件好事,這也自然離不開他的悟性與遠見。
與王景弘的初見,其身上的戾氣,正如當初的他,跟隨在燕王身邊日子久了,自然也有了識人斷事的眼光,他愿意去相信王景弘,并身體力行得去幫助、去引導,并堅信王景弘絕不會辜負他。
事實上,他賭對了,第一次出海下西洋時,只有25歲的王景弘便有了超人的表現,有他的認同與深信,既然讓如此年輕的王景弘獨自指揮一支龐大的船隊,他也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