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與殤沫就是在那亭臺之中初遇,且下著一盤使她終身難忘的棋局的。
人生如棋局,世人也皆是棋局上的棋子。
她比任何人都深刻得知道,做一枚棋子的感受,她已做了很多年的棋子
細數歲月,她打小就是生母玉面公子素海棠的替代品,也自應是念順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躺在那張多年來都未曾換新過枕巾與被祿的床榻之上,逐漸長大的
她也自是義父紀綱手中的一枚棋子,紀綱之所以肯認作她為義女,也絕對是看在念順夫人擁有著極其特殊的身份上。
逐漸長大的她,亦逃不過紀綱精心布局的權斗之中。
她亦當然是這江湖種種恩恩怨怨下的棋子,不然,她為何能做得上那滅影門的門主與這秋思閣的宮主呢
殘敗的秋思殿,被毀的正廳,她曾在這廳中見過多少張丑惡的嘴臉,多少個阿諛奉承、趨炎附勢的江湖名流與朝堂官員
那時的她,還是少不更事的她,在稚嫩的心智下,卻要裝飾成這天下最英明神武的宮主,這本就是一件極其悲哀的事情。
或許,這悲哀也是一種幸運,又有多少人能夠與她那般,擁有著如此得歷練與成長呢
但,有一點也是毋庸置疑的,她好似從未過過真正屬于她自己的生活,亦從未選擇過真正屬于她自己的道路。
就算現下的她已穿過正廳,來到了后方的石門出口處,縷縷絲發也已被大風刮得凌亂不堪,她依舊在做著行不由衷的事情
值得慶幸的是,八月的大風并不算冷酷,她也并沒有為此而感到過多的悲傷。
“這一直飄落的微雨,也并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的,”一直隨在她身邊的謝清瀾,望了一眼石門外,“正如你說過的,這后山的風的確很大,但縱使再大的風,也刮不走這微雨下的足跡的。”
冷溶月淡淡一笑,“就算沒有這足跡,我大概也是能夠找到閣內丟失的財物的。”
謝清瀾緩緩地凝注向她,一臉驚然地沉默著。
“我對這里實在太熟悉了,”冷溶月含笑喃喃著,“我畢竟是個女孩,就算昔日的我,貴為這秋思閣的宮主,也依舊無法遮去一個女孩愛到處跑、到處玩耍的天性的,從此入得林谷,朝西北行上一個半時辰,便有一個村落”
“你的意思是,秋思閣內的各種財物,極有可能被運到了那里”
“是的,”冷溶月側臉,莞爾一笑,“不如我們就順著在微雨中留存的腳印,一直走下去,必能到我說的那個村落處的。”
“就我們兩人”
“不,”冷溶月搖了搖頭,她望向林谷深處的眸光漸漸深邃,“不光我們兩人,還要帶上秋思閣入口處的那一萬名錦衣衛,”說到此處,她頓了頓,“想必,一萬名錦衣衛如今已不足7000人了吧但,若能帶著他們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丟失的財物,也是能夠向義父交差的一種方式至少在眾目睽睽下,見到的物件,是假不了的。”
謝清瀾遲疑了片刻,說“用找回的秋思閣財物,換那殞命的3000多名錦衣衛的性命”
“是的,至少在義父的眼中,足夠了,”冷溶月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凄涼,“在義父的眼中,每個人都是有價錢的,只要價錢好,再多條人命都是值得的”
“或許,我在義父的心中也是有價錢的吧”她低垂了眼簾,聲音也變得沉重了起來,又道“人一旦有了價錢,就不值錢了,性命也就不再是性命了”
“是的,這江湖上正是因為有著種種的價錢,才會有那么多得殺戮的,”謝清瀾低沉道“但,可笑的是,我們自己永遠都沒辦法去選擇自己的價錢,可能有時你我的性命只值上一兩銀子,有時卻又能值上千金萬兩,這好似根本就沒有什么定數,又好似每個人都被明碼標價著”
“所以啊,每個人都想變強,都想擁有權勢,只要足夠強,足夠有勢力,便就能到達一個未知的價錢上,”冷溶月淡淡地說,“當所有人都出不起價錢去買你的命時,你的命也就沒有人會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