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再說話,默默地看著酒樓中的女人,直到女人搬起了最后一把長凳,吃力地豎起門板,一搖一晃地卡入門框。
偌大的酒樓,自然也有著偌大的門臉,若想關上這偌大的門臉,也絕非幾條門板就可以的。
可,無論女人需要來回搬抬多少條門板,都已不再重要。
因為,酒樓中唯有她一人,她沒有幫手,亦沒有停歇過。
終于,酒樓內的光亮,在最后一條門板的豎起后,完全消失。
殤沫與阿棠的眼前也進入了一片漆黑,在寒冬之際,最冷最無助的漆黑。
“走吧”阿棠突然一語,隨之轉身,他好似不需要殤沫的任何回應,也好似無論殤沫回應否,他都是要離去的。
殤沫望著他的后背,遲疑了片刻,勐然跨步湊上,從后拉住了他的臂膀,“這酒樓的老板娘就是你的母親季純,對嗎”
阿棠強硬地甩開臂膀,強硬地回道“她早已不是我的母親季純,而是名滿天下的江憐月,可以讓天下男子都垂涎欲滴的江憐月”
殤沫緊隨著阿棠的身后,步履急促且慌亂,“可,就是她現在成了江憐月,你還是放不下她,對嗎”
阿棠硬著頭皮向前走著,沒有回應。
“她是誰重要嗎就算她現下是江憐月,不再是季純,她都是你的母親,不是嗎”
阿棠依舊沒有回應,但,他的步伐已邁得更大,走得也已更疾。
“你不要再逃避了,你今晚之所以能來,就已證明在你的內心中,依然認她為母親這世上,無論是誰,也都是無法忘卻自己的母親的”
阿棠赫然回身,在驟停的瞬間,也死死地怒視著殤沫,“若我說,我之所以會來,是想毀了她的酒樓,毀了她的一切,你會信嗎”
“我就是要讓她付出代價,她當初拋棄了我和我父親,她現下又憑什么能夠這般地活著”阿棠的言語越發凌厲,甚至已吼了起來,“憑什么”
“就因為她攀附上了武陽侯薛祿嗎就因為她是當朝的侯爵夫人嗎”阿棠繼續吼道“可現在呢現在呢就算她費盡心機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又能怎樣呢她得罪了紀綱,得罪了這個世上最有權勢的男人,誰還敢進入她的酒樓內呢誰敢與紀綱為敵呢”
“現在你知道,為什么有銀兩的人,也不會去她所開的酒樓中的原因了吧”阿棠已全然憤怒,他一字一字接著說道“因為,但凡是有點錢的人,也都會知道她得罪過紀綱的事情如果,這點事情,那些有錢人都不知曉的話,他們也就不會成為富貴之人”
他突然蹲了下來,抱著頭蹲了下來,沉吟中已痛徹心扉,“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夠過得好一些,不然,我又怎么去毀掉她苦心經營的酒樓呢她已在經受著這世上最煎熬的痛苦我又如何再將她踩在腳下呢”
他已痛哭,沉沉地痛哭,“她是江憐月,江憐月是一個多么驕傲,多么高貴的女人,怎么會變成這樣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殤沫久久地站在阿棠的身前,久久沒有言語,直到阿棠不再痛訴,直到阿棠流完最后一滴眼淚
“即便如此你的母親還在堅韌地活著”殤沫緩緩地蹲了下來,慢慢地抱住了他,“即便如此你的母親也沒有認輸,更沒有向紀綱妥協”
“人啊,不走到最后一步,你也是絕看不清,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的”殤沫接著說,“或許,她一直都是那個叫做季純的女人,她也一直都是你熟知的那個阿娘”
“只是,你被她騙了,被她極力掩飾的外表給騙了女人都是喜歡騙人的,更何況你的阿娘還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女人若想看清一個女人,只能用心,絕不能用眼”殤沫頓了頓,慢慢抬眸,望向天際,“你有沒有想過,她與武陽侯薛祿并沒有生下一兒半女,薛祿死后,所留下的金銀也足以夠她茍活一世了她為何還要這般忍著鈍痛,去經營著她并不熟知的酒樓呢”
當,殤沫說到這里時,阿棠已抬起了臉頰,他沉沉地望著殤沫,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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