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生氣起來最可怕。
總是在笑、性格很好、從不發脾氣的人。
諸伏景光忽然明白自己生氣的時候為什么他的那些下屬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了,因為此刻他在電腦屏幕的反光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監控上,披散著一頭灰發的女孩已經走進了醫院的一樓,諸伏景光按了下鼠標,將主屏幕上放大的監控畫面切換成住院大樓內部。
醫院本身是沒有這么多監控的,這些都是安室透住院養傷前被公安的人暗中安裝的,大部分都隱形在墻面或者遮擋物后,視角能三百六十五度監視每個踏入安室透所在樓層的人,方便公安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組織派來的人。
而此刻,這些高清攝像頭將小笠原花冷若冰霜的臉、緊緊抿住的唇還有攥住的雙拳通通不能再清楚地放大在諸伏景光的面前。
他幾乎從未見過格拉帕這么生氣的模樣。
本就是個性格外放的孩子,能被滿腔的怒火逼到面上不露分毫,卻連指尖都微微顫抖的程度,應該真是怒極了吧。
哪怕是他當初和她見最后一面的時候格拉帕的模樣比起生氣,也是傷心居多。
諸伏景光的心里浮現出四個大字。
大事不妙。
作為同樣參與了這場波本車禍,且為罪魁禍首之一的人,他不自覺地微微后仰,帶動著椅子的滑輪遠離了屏幕。
黑發男人水藍色的眸子里閃過一道心虛。
希望zero能有辦法安撫好格拉帕吧。
想到曾經作為蘇格蘭和幼馴染一起去到某種煙花場所執行任務,對方將一個個前來搭訕的女性三言兩語逗得嬌笑不停,游刃有余到讓他瞠目結舌的模樣,諸伏景光不禁稍稍放下了心。
如果是zero的話,肯定沒問題吧。
此刻,猝不及防收到格拉帕找來的消息,絲毫不知自己被幼馴染托付重任的安室透正在病房里表演一個大寫的手足無措。
因為整個一連串的計劃都是在接到失憶的庫拉索后臨時布置的,難免有些次要的關節無法詳盡的考慮,只能按照事件的緊急程度去劃分。
格拉帕的反應被劃分到了一個相對重要又不算重要的位置。
不算重要是因為她全程都游離在計劃之外,面對組織的盤問,就算照實說也不會有任何問題,而又因為她是和失蹤的庫拉索一起執行任務的人,以及組織實驗武器的身份,在庫拉索被未知組織擄走的情況下,組織大概率不會派她去參加之后的大清洗活動。
格拉帕從頭到尾都會非常安全。
而重要則是因為安室透的一點私心。
根據安室透對組織能量的估算,等到與庫拉索相關的事情逐漸告一段落應該是在她失蹤的一周后,所以為了避開這段關鍵時間,他昏迷接受救治的事件也被定為一周,也就是說這一周他只能失去聯系,作為重傷病人躺在病床上。
他不敢想象格拉帕知道這個消息時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只能寄希望于組織的其他人分身乏術,沒人告訴她這個消息,讓格拉帕以為他是去執行任務了。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安室透抬起雙手捂住臉。
這個動作牽扯到了扎在他胳膊上的長長短短的針頭,讓它們歪成了一個十分驚悚的弧度。安室透看了眼自己身上纏滿的繃帶,裹著石膏吊起的腿,確定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些偽裝通通用被子蓋住后,默默放下手一個一個將歪掉的針頭重新調整回原本的位置,隨后眼神放空地透過病床旁的窗戶看向外面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