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條赤紅色的蛇尾從旁側桌下游動過來,這條赤蛇上身還維持著人形,乃是一個身披紅紗的妖冶男子,他只下半身化作蛇尾,與醉死的蟒蛇尾部緊緊絞纏在一起,在當眾交尾。
殿中四處都是游動的小蛇,沖天的妖氣幾乎在殿內化為實質,通過水母觸須,反饋至薛沉景意識里。
“沒想到竟是一座妖城。”薛沉景瞇起無神的雙眼,忍不住舔了下唇,又因嘗到甜膩的口脂而啐了一口。
席上,赤蛇妖舉起酒杯,朝向主座上之人遙遙一敬,晃著腦袋說道“雖說玄丹山主是為了折辱姬寒亦才將他強搶入門,但那姬寒亦修為盡失,筋脈俱廢,山主跟這樣一個廢物結契,屬實還是你吃虧了些。”
主座上的山主仰頭飲下一杯,從嘴角灑落的酒水淋漓地澆在胸口,喜袍之下透出曼妙的曲線。
她抬手將酒杯倒扣桌上,搖搖晃晃站起來,大笑道“你就說說,今日看到姬寒亦脫了他那一身白衣,被迫散了發,涂上胭脂,戴上釵環,穿上大紅的嫁衣,被按在地上與我拜堂成親時,你心里痛快么”
那赤紅的蛇妖吐出細長的信子舔了舔杯中酒,妖魅的雙眼微微瞇起,從喉中吐出兩個字,“痛快”
何止是痛快,光是回想那白衣仙君臉上的屈辱,就夠他當做下酒菜,又再多喝一壺酒。
繼他之后,大殿之中又接二連三地響起大呼“痛快”的聲音。
眾妖酩酊大醉,又哭又笑,有人撒酒祭奠自己死去的同族友人,有人醉醺醺地指著半空,口中罵罵咧咧。
“姬望野,姬筠霧,姬流衍這些姬家人,死得好死得太好了我看是上天也看不過去姬家的暴行,才叫他們一朝入魔,自相殘殺。”
姬氏厭憎一切非人族類,將他們視作低賤物種,不配與人相提并論,在姬家的帶領下,人族修士見妖必誅。
長久以來壓在頭上的姬氏一族覆滅,這些曾經高高在上,令無數妖靈精怪畏懼,甚至連名諱都不敢提及的姬氏仙君,此時被人任意地掛在嘴邊辱罵。
他們在恐懼中茍延殘喘了太久,需要將這份長久的恐懼發泄出來。
隨著“姬寒亦”這個名字不斷傳入耳中,薛沉景腦海中登時閃過無數影像,是這個將他拉入鬼域做替身的地縛靈生前記憶。
薛沉景腦海脹痛,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心跳震得渾身斷骨都開始痛了,胸腔里翻涌著濃烈的厭憎。
他被迫地感受著另一個靈魂激蕩的情緒,但片刻后,這些情緒又漸漸沉淀,只剩下求死之心。
只可惜他現在死不了,他修為盡失,手腳被綁縛著,連自戕都做不到。即便是后來死去了,靈魂也囚禁在此地,反反復復地重歷著這些過往。
薛沉景閉了閉眼,努力地將這些麻木而冰冷的求死情緒和自己本心剝離開,不讓自己陷落。等他成功壓制住地縛靈的情緒,回過神來后,他散出去的魔靈已飄落得到處都是。
從魔靈傳遞回來的那些雜亂瑣碎的信息中,薛沉景捕捉到了一縷熟悉的氣息,他立即追溯而去,在那烏煙瘴氣的群妖殿的角落,發現一個埋頭吃飯的嬌小身影。
魔靈落在了她的肩頭,水母細長的肉須黏在她脖頸上,嗅到了他打在她身上的標記。
“找到了。”薛沉景愉悅道。
大殿里的魔靈瞬間都往那一處角落匯去,將她圍攏在中間,嗅聞她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注視”著她。
虞意對此毫無所覺,她專心地剝著手里的一捧葵花籽,剝好一小把后,再一股腦塞進嘴里,兩頰鼓起,瞇著眼睛,嚼得一臉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