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瑯后來聽說,送別長亭一地尹小姐的熱淚,周大人有感而發,觸動了詩性,揮筆寫下長長的一首別離賦。
只是劉夫人有些掃興,黑臉呵斥了滿面淚水的女兒丟人,讓她早點回馬車里。
周隨安被劉夫人指桑罵槐,鬧得有些沒臉,悻悻而返。
進門時看到做針線的楚琳瑯,他心里有些憋火,只坐在桌邊一聲不吭地飲茶。
喝了一杯后,他撂下茶杯,卻突然發現盤坐在床榻上的娘子不知何時停了針線,正瞇著杏眼盯著他,那眼神似小刀,好像在一點點剜他藏匿的心事。
周隨安有些心虛,便問“你在看什么”
楚琳瑯調轉目光,繞著手指上的線,懶得揭破夫君的懊喪,只讓夏荷去廚房端來一大碗涼涼的水果羹,讓大官人喝了去心火。
周隨安喝了一碗,卻郁悶不減,挑著眉道“我從母親那才知,你最近跟知府何夫人私交甚好。平日禮尚往來便罷了,千萬別學了她那些彎曲肚腸”
知府大人喜好年少稚嫩,家里小妾不斷,那知府夫人自然滿身手腕鎮壓燕燕鶯鶯。
據說那個給夫君吃豬油的書吏夫人,就是從知府夫人那得來的真傳。
這些個,琳瑯還曾當笑話講給周隨安聽。
楚琳瑯向來秉承夫妻之道難得糊涂。既然尹小姐已經打道回府,她沒有必要再跟周隨安鬧個曲直黑白。
于是她岔開話道“你想要我學知府夫人,也真要坐上知府之位才好。如今六殿下負責整頓軍中事物,你身為通判接洽關卡,正是腦袋掛腰上的關口。我勸你將心思多放在公務上,若再一問三不知,恐怕你的仕途真到頭了”
周隨安沒想到楚琳瑯消息這般靈通,居然知他被六殿下問住的內情。
他不由得皺眉申斥“既然是公務上的事情,你莫要細打聽,一個婦道人家卻總想著官場上的事情你要是個男子,定是比張顯還甚的鉆營之輩”
楚琳瑯輕笑了一下,道“我若是男子,也不是讀書的材料,只怕難入官場哦”
她其實很艷羨周隨安,可以飽讀詩書,不必像她困守后宅,跟個老媽子似的,事無巨細督促著夫君出人頭日若是男人,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過這話讓周隨安很受用,在治學這一方面,楚琳瑯向來是欽佩他的
楚琳瑯說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從床頭的暗格子里拿出了幾頁紙這可不是她白蘿卜刻章杜撰出來的。
她開的一家油米鋪子跟州里許多家仆管事有生意往來,總是給他們些實惠的價錢,倒是結交了不少。
這幾個月來,楚琳瑯費心四處打探,結識了通判大人的一位舊吏,花了大銀子從他嘴里買下了些往日的人事名單子,還有打聽到了不少交接時未盡的細節。
有了這些,周隨安不至于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六殿下面前亂撞。
這幾日他若能探訪舊人,了解政務交接時不暢之處,再寫出個陳述軍務的奏折,就可以讓張顯帶回京城呈遞陛下,作為地方官員的考績了。
楚琳瑯先前不拿出來,是還未想出借口給周隨安她家官人性子孤高,若她直接給,像是影射他為官不行,肯定要鬧著住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