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之養母,待臣恩重如山,養育之恩,重于生恩。養母只有我這一個承嗣在家譜中的兒子,臣若是更改回楊姓,便是對養母不孝。而且楊家也留存著另一脈骨血,楊家的香火爵位,可由他代為繼承”
這話里的意思,便是婉言謝絕了陛下對他的侯位封賞,更是無意頂著楊家后人的名頭,開宗立府。
這一點,又出了老皇帝的意料之外。
他有些吃驚地看著司徒晟,問道“你可都想好了楊家留下的另一脈,可是你繼母的兒子啊他如今都不姓楊,而是姓陶。”
司徒晟卻不為所動,只是恭謹道“人之姓氏,不過是個標記符號,臣姓什么,都更改不了臣敬仰祖父之情。”
若說老皇帝下了罪己詔,是情勢所迫,為了自己賢君的名頭不得已而為之。
那么現在,他聽了司徒晟這出人預料的一番話后,對于這個年輕的臣子,真是徹底改觀。
這個人,還真是個重情重義之輩,跟他那個叛國的老子截然不同。
他對待養母尚且如此恩重,足可見絕不是薄情寡義之輩。
司徒晟的為人心胸,配得上大丈夫。
想到自己居然動過賜死這個年輕臣子的念頭,躺在病榻上的皇帝,又是吁吁帶喘地咳嗽了幾聲,不得不承認,在識人這方面,自己的確是不如自己的兒子劉翼。
一封罪己詔,丟臉承認自己怒發沖冠時犯下的魯莽之錯,卻為大晉留下個能干賢臣,值了
想到這,老皇帝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自發病以來,國事家事糾纏,更有陳年的愧疚侵襲,整夜噩夢連連。
一時,是個滿身是血的楊巡,懷里抱著人頭,問他有沒有善待楊家人。一時是他最珍愛的方良娣,流著血淚,問他為何要愛寵奸妃那么多年
這都嚴重磨損他的健康,在滿宮彌漫的藥味中,他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只是地下有那么多人,讓他無顏去見
但愿楊巡已經平息怨氣,不要再來纏著自己。
楚琳瑯聽到了司徒晟跟陛下婉言謝絕了改回楊姓的提議時,卻一點都不意外。
陛下太不了解司徒晟了
他是死都不會去做“楊戒行”的。他對祖父有多敬仰,就對父親楊毅有多痛恨
改回楊姓,豈不是也是變相承認了自己是楊毅的兒子
所以那個楊姓,司徒晟打死都不會改的
至于陛下彌補虧欠的爵位,在司徒晟看來也是無用的彌補,不要也罷
如此一來,那個陶贊倒是平白撿漏,可惜他那驚弓之鳥的母親不知帶著他去了哪里。
攤上了這樣的母親,陶贊也是夠倒霉的,只希望那位天真的寺官腦子清楚,可別歪了心眼,跟他那個母親為虎作倀
楚琳瑯正想著心事,一旁興沖沖的冬雪舉著繡花樣子問“大姑娘,您看這個做婚被的被面可好”
對了,她此時正跟府里的丫鬟們一起緊鑼密鼓地備著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