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齊!”齊母嘆了一聲,說,“你先聽我說,家里積儲我都清楚,這些年來孩子奶奶過世、蓋新家……每一件事都用了不少錢,你好好算算,光是高利我們都欠了十幾萬了……接下來云娃子四年大學,東娃子高中,都要錢,這手術可以不做,我能扛得住……”
“你閉嘴!用不著你操心,我來想辦法!你給我老老實實地養病!”齊父幾乎是吼出來的,就連門外的齊云齊東都聽出了吼聲中極力壓制的失控感。
齊母說:“想辦法?你怎么想辦法?老齊,都到了這種時候,你不會還在指望你的哥哥吧……這么多年了,你難道還沒看清楚嗎?上一次二哥他們來我們家的情形,你這么快就忘了嗎?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我們是要臉的啊!這時候去找他們,這不是把臉不要給自己找抽嗎?”
齊父沒有說話。
齊母繼續說道:“老齊,我們兩口子沒用,就靠你在工地我在廠里這點死工資,是供不住兩個孩子的。現在能省一點是一點,你趕緊去給我辦出院手續,這醫院是我們住得起的嗎?”
“你什么都別說了!”齊父依舊很強硬,“你今天說什么都沒用……孩子們快來了,爭這些沒意義……你安心休養,我有自己的辦法。”
齊母還想繼續說,但聽到齊父提及兩個孩子,也就暫時閉了嘴。但她稍微側了一下身子,不去看齊父,以表示自己不肯“妥協”的態度。
門外的齊云齊東兄弟倆互相看了一眼,到樓下轉了一圈后才來到病房,若無其事地打開門:“媽,你怎么了?醫生怎么說?”
齊母答道:“沒什么大事兒,人倒霉得病,這誰能免掉呢……對了,云娃子,你車票買定了?幾號啊?一個人去這么遠,行不行?要不我送你過去吧……”
“媽,你安心養病,車票是28號的。”齊云來到病床前,說道,“長沙能有多遠,湖南就是鄰省,沒關系的。我一個人在重慶主城待了三年了,還怕我走丟了不成?”
“是是是,就你能。”
一家四口在病房中聊了一陣后,齊母的情緒還算穩定。到了中午,齊父讓齊云齊東照顧齊母,自己一個人出去買午飯。
齊云跟著齊父來到房外,目送著父親下樓。那佝僂的背影,以及右手掐著煙,左手不斷在口袋里摸索打火機的動作,都讓齊云心里莫名地發酸……要不是今天偷聽到父親母親的談話,他還不知道家里已經債臺高筑了。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兄弟倆還整天過著滋潤的生活,這讓他忽然有些自責。
父親說他會想辦法,可哪里有什么辦法可想?和母親一樣,齊云并不對兩個伯父抱希望,本來多年沒有聯系就讓他對自己的伯父很生疏,再加上前段時間的那件事,他更是完全同意母親的看法:別想著指望兩個伯父!
他有時候對自己這個家族有些失望,甚至是感到有些好笑。他不明白,為什么齊二伯、齊四伯他們對待他們的弟弟會如此的“絕情”,對,就是絕情,他想不到其他的詞語,他認為這詞語就很貼切。
回頭想想,齊云覺得自己和齊東的關系就要好得多。
這大概就是母親從小就教育我們兩兄弟“不爭不搶,同甘共苦”的兄弟情誼的原因吧,齊云這么想道,因為母親已經從父親他們兄弟關系看到了太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