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形如枯槁,目光呆滯地仰著頭,盯著氣窗。
雙腳腳腕被兩條冰冷鐵鏈扣住,活動范圍被限定在了兩米之內。
人間煉獄,不一定是打到人皮開肉綻的地方,眼前就是一個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監獄。
坐在墻角的人聽到開門聲,腦袋動也不動,壓根沒有轉頭看。關押得久了,根本不相信會有人前來救援。
此人瘦到脫相,可仍能看出骨相與黑澤有七分相近,與如今在外冒名行事的葛瑞森也有幾分相同。
“伍恩約瑟夫,是你嗎”
愛德蒙朝前幾步,卻沒有靠得太近,給了對方心理緩沖的余地。“我們與你的父親暗中取得了聯絡,他希望將你先救出去。”
伍恩木然地轉過頭,沒有欣喜,反而是呸了一口。
“呸滾葛瑞森終于知道威逼沒有用,還開始玩起演戲的新花樣了。我說了無數遍了,我從來沒見過「藥石」,也根本沒聽那個鬼東西”
愛德蒙不廢話,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幕。受害者被無端囚禁五年,不信任陌生人是常態。
“你的父親說了,如果你不相信救援者,就說一些往事。比如你六歲時尿床,形狀像是一只烤雞;比如你第一顆掉落的牙齒,不是自然換牙,而是去硬啃糖果時崩掉的。
再比如你在十一歲去巴黎郊野的農莊,逗弄大白鵝不成,被只白鵝追殺圍攻一千米,最后落敗,鼻涕眼淚齊飛;比如”
伍恩木然的表情終是片片龜裂,那些尷尬往事似炮彈來襲,反而讓他多了一絲生機。
“夠了不要比如了,我相信你們是父親找來的。我們快點離開這里,萬一那個惡魔回來就不妙了。”
說著,伍恩扶墻站了起來,指向腳腕鎖眼被封死的腳鏈。
“這玩意用鑰匙打不開了,只能用大鉗子把它夾斷,或是錘子敲斷。”
“那么我這一套裝備是帶對了。”
珀爾從手提袋里拿出大號鉗子,一邊夾斷鏈條一邊問,“你被關進來的經過,能說說嗎”
伍恩想起那段經歷,憤怒遠勝于痛苦。“葛瑞森,那個惡魔太會騙人了他本來是我的水果店員工”
1830年,黑澤一家離開了法國。
當來到羅馬城定居之后,伍恩就不想繼續去學校讀書,而是決定經營蔬果店。
盡管人生地不熟,但小生意也是漸漸做了起來。
1832年,伍恩招聘一批新員工,葛瑞森是其中之一,他說著一股帶有奧地利口音的意大利語。
葛瑞森一直工作勤快,且在伍恩因母親突發疾病去世而手忙腳亂時,幫忙把果蔬店里里外外的生意給穩定住。
當時,伍恩不知道母親的死就是潛伏在身邊的惡魔做的。
他還越發倚重葛瑞森,也沒發現這人到了羅馬一年時間口音與自己越來越像,隨后身材、發型、眉形等等都有相互靠攏的趨勢。
直到1833年的6月,伍恩去進貨的途中莫名其妙昏迷,再醒來就是在這個地下室。
講起過去,他是悔不當初。
“我真是瞎了眼,一直沒發現他心有歹意。被關之后,我也想過反抗自殺,但那個惡魔用父親威脅我。如果我死了或逃了,那么父親一定會受盡虐待。”
黑澤一家人的感情很好,否則也不會有父親先去試藥,想確認沒有副作用再給妻兒使用。
這一手相互制約,是被葛瑞森給玩明白了。
分開囚禁父子倆人。一個被當做瘋子,以所謂好好照看的名義徹底限制其行動;一個被關在暗無天日、四周無人可求助的地下室。
黑澤懊悔為什么要去觸碰神秘藥石實驗,伍恩更自責于是他引狼入室。這讓黑澤夫人丟了性命,也讓父子倆五年以來生不如死。
當伍恩一瘸一拐地走出教堂,他貪婪地呼吸著新鮮與自由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