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抱著膝頭,慢吞吞地挪了一小步。在幸村無言的鼓勵下,又挪了一小步。
幸村兩手捧著她臉頰,迫使她仰起臉來。這罕見的強勢舉動嚇了明野一跳,她像是被老鷹嚇壞的小鳥,渾身僵硬。
晦暗的夜色中,他看她的眼神尤其溫柔。微涼的拇指尖輕觸她殘留著潮意的眼角,微癢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她心口。
“哭過了”
明野急忙搖頭。
“有哪里受傷嗎”
明野眨了眨眼,搖搖頭。
“和家里人吵架了嗎”
明野視線游移,垂著目光緩緩搖頭。
說謊、沒說謊、說謊幸村在心中嘆息。
“冷嗎”
明野點點頭。
她還穿著學校的制服,上身有厚厚的冬裝外套,下身是校裙和多少有點御寒能力的襯襪。畢竟正值一年最冷的時候,一路走來,腿都快凍僵了。
“那就上來吧”幸村往旁邊挪了一點,給她騰出一半的位置。
明野的臉通紅發亮,“等、等等這種事情對于現在的我們來說是不是早了那么一點點呃唔”
幸村鼓氣似的彈了她的額頭一下。“我是問你要不要上來坐著。腿蓋著被子,很快就會暖和起來的。”
“但是”
“真的不來么”幸村就像推銷特賣商品的售貨員,用充滿誘惑力的語調說“被子里面真的很暖很暖哦。”
“那好吧打擾了。”
明野除了鞋子,掀開被子一角鉆進去,和他并排靠坐在床頭。被子里的溫度沒有她想象的那么高,但厚厚的棉被裹著雙腿,她很快就回復了體溫。
幸村知道她絕不是任性的人,不如說她過度考慮他人感受,到了忽視自我的地步。這樣的她會從家里跑出來,一定出于誰都無法忍受的原由吧。
他柔聲問“發生什么事了”
明野眼眶一酸,有那么一瞬間,她差點就要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以及前因后果都告訴幸村了。如果能向他盡情傾訴一番,該有多輕松啊。
可幸村本身就承受著身心的雙重折磨,她又怎么能再加重他的負擔。
何況家里那些破事她也恥于說出口。就是回想一下都止不住地犯惡心,不能污染了他的耳朵。
回想起下午那牛郎的古怪眼神,明野打定了主意永遠都不要告訴他。
“有點復雜,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一陣沉默突然降臨。每當明野讓他人感到不快,空氣都是這么安靜下來的。
明野莫名心慌,兩手抓著幸村的袖子,一句“對不起”幾乎沖口而出。想起他說過的不許道歉,又生生咽下。
她急于說些什么,但找不到可以描述這種心情的詞語。微弱朦朧的光線中看不清幸村的表情,這下更慌了。
她現在很害怕。
幸村說過不會生她的氣,也看不出他有生氣,可她就是前所未有的害怕。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
幸村抬起靠近她的那只手,繞過她后背,手掌一下下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她被他圈進了臂彎里,他的手腕幾乎摟著她的腦袋。
“那個”
“討厭這樣嗎”
“不討厭,但是”
該如何形容這一刻的感覺呢
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突然看到光源一樣。她茫然無措,幾乎快哭出來了,但不知為何一點都不難過。
“乃乃葉她我的妹妹,時不時會對媽媽撒嬌,媽媽就是這樣安慰她的。”
感覺到她的僵硬,幸村暗自忐忑。
明野什么都不愿說,這令他難免失落。可她來見他,還抓著他袖子不放,無論她是怎么想的,潛意識都是在向他尋求依賴吧。
他不知道原因,自然不知道要如何開解。只能摸索著,試著安撫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