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天冒著雨奔波極為要命,且不說淋雨帶來輕微病癥,光是趕路上,他就有好幾次差點因為馬跑空而甩出去,平日里摔下馬都是很要命的事情,這樣的環境和天氣里,死在雨地里都有可能,對于他這樣的升斗小民而言,別的農人的生死與他有什么關系他們給自己發工資嗎
若非韓醫曹是他上司,他又吃著這碗飯,一開始也沒有想到冒雨趕路有這么難,程金是很難答應去傳令的,回來的路上,他其實已經有了拒絕韓醫曹的打算,只是這念頭沒有那么清晰,甚至這念頭沒有明想,只是潛意識延長了自己淋雨的時間
韓醫曹總不能讓一個病的不輕的人再去傳令吧
而此刻,這些沒有明確浮現的念頭全部消散,程金端著碗,紅糖水的回甘還在舌尖蔓延,感受著腰間圍著的麻布,面前的火盆,他突然覺著,只要韓醫曹開口,別說再出去奔波個兩天兩夜,就算讓他去殺人,又或者直接自殺也沒有什么問題
而在另一個房間和功曹們商議如何應對暴雨的韓盈,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讓許昭煮的紅姜糖水和這些準備,會讓一個人就此對她死心塌地。
她這么做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這雨小不了,除去其他維持運轉的吏目,能騎馬送令的人并不多,那高脂肪,高蛋白質的食物最好都上,盡量保持他們的身體維持在健康狀態。
可惜大雨阻礙了牲畜和糧食運輸的渠道,那只能在有限的環境下盡可能供應最好的物品,信息傳過去農人損失不大,紅糖少賺的錢就少賺了,用她的賬頂,過兩年便能再賺回來,完全不虧,而倘若雨一直繼續下,整個郡都遭了災,那運不出去,飽腹能力又比不上糧食的紅糖還能值幾個錢
有些賬,不能只看明面上的價值。
互相通了現在的情況,將醫屬部分藥材分配到各處,在功曹女醫準備前去調動自己人手忙碌的時候,韓盈聲音嘶啞的說道
“諸位,此刻受著大雨的,絕不止我們宛安縣,如果不盡力組織人力物力以保證農人安定,以至于縣內生亂,那等過段時日它縣流民揭竿四起,沖入宛安縣時,可就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說話的她眼中帶著些許血絲,頭發更是披散著沒有扎起,和哭喪沒什么兩樣,若是旁的時候,這就是慢而侮人,被冒犯的人輕則吵架,重則絕交反目成仇,可現在,不只韓盈這般模樣,在場的眾人都沒有好到哪里去,
胡須不整,發髻散亂是基本情況,衣擺滴著水,布靴滿是黃泥,一看就是剛冒著雨趕回來的樣子也不少見,個別狼狽者全身都是泥,不用多說,大家就知道,這是直接栽水里去了。
災情急迫,誰都顧不得更多,更何況,也正如韓盈所說的那樣,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根基財富都是靠著宛安和平的環境得來,此時再不拼命,明日拼都沒資格
“韓代令放心,我等必竭盡全力”
對于縣中的功曹大吏們來說,韓盈的實際職位和她所掌握的權力并不符合,稱呼她為醫曹顯然不夠區分上下級關系,所以在尚傅稱病,主動將縣印交給韓盈之后,他們便換了這個稱呼。
說完,眾人也就不再多耽擱,紛紛拿起來雨笠蓑衣披在身上,緊接著便走出房門,沖進了雨里。
看著她他們離開,韓盈忍不住閉上了眼。
太困了,從暴雨開下的那天夜晚至現在,她就沒有睡過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