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個混賬,竟然還讓他進家里來了說誰給他開的門,誰給你們放的風這家里的仆從到底是哪個膽子敢大到這等地步是不是你身邊的婢女仆婦還有,你母親是不是也知道此事”
此事在己,顧琬完全不想牽連母親和仆人,面對著父親的質疑,她猛的抬起頭
“顧木定親,家里的仆從被借去大半,至今未還,我母將婢女仆婦帶去縫制被褥,沒有人知道此事,這都是我一人所為”
頭上好似綠油油的錯覺終究只是錯覺,顧侍御史上頭的情緒下來,也覺著自己的懷疑完全是想多了,畢竟他即便回來的次數少,可終究還是和妻子睡一張床上,有沒有隔閡還是能感覺出來的,只是雖然妻子沒有對不起他,也的確是蒙在鼓里,但顧琬的行徑,以及完全不知悔改的回答語氣,還是氣的顧侍御史發起瘋來
“怎么,瞞著這么多人做出此等下作行徑,你還覺著自己很得意不成顧家這么多年的清譽,可都被你給毀了到了這時還不知悔改,還這么和為父說話,你,你當真是氣煞我也”
“說,你為何會這么做那宿申到底是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藥,讓你敢犯下此等大錯”
“大錯”
血緣帶來的身份,既是美妙的禮物,也是令人痛苦的桎梏,大多數子女在面對父母時,很難保持冷靜的心態,若是經受了長
久的偏心和管束,那洶涌而出的情緒會更難壓制,過往顧琬和父親見面少,說的話也只是些家長里短,在顧琬的忍耐下,一直未有什么沖突,可此刻面臨父親的指責,顧琬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她反問道
“這算什么大錯那祁舟不也是和同窗去女閭了我只是和他做了一樣的事情而已,憑什么他什么事情都沒有,而我卻要在這里受你的指責”
“荒唐”
顧侍御史完全沒想到女兒竟然有這么大的反骨,這種不馴,比單純的鐘情更讓他覺著失控與棘手,只能厲聲呵斥,試圖將對方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壓制下去。
“你過往學的婦道,竟然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為婦便是要為夫忠貞,這是天經地義,古來有之的道理,你違之就要萬夫所指受家法國法懲治”
即便已經知道這樣的結果,面對說出此話的父親,顧琬還是感受到了無邊的絕望,她尖聲叫道
“這不公平”
“就是這么不公平。”
中年人不僅會對少年人相信的公平嗤之以鼻,還覺著他們愚蠢,面對女兒的質問,顧侍御史眼中滿是嘲諷
“列侯的嫡兒孫一出生就是列侯,百官之首的丞相之位,也不過是他們輪坐的游戲,天子青睞后妃的兄弟,頃刻間便能從奴仆變成列侯,諸侯王在封地中草芥人命,以人為獸隨意屠戮,掘人墳墓為戲,照樣還活的好好的,而你父親我,即便是頂著壓力處理過要案,照樣在侍御史上十年不得晉升,這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平,誰讓你不是個男人”
那些高不可攀身份所享受的特權,的確讓顧琬說不什么反駁的話來,可最后對她性別的譏諷著實是個敗筆,頃刻間便將之前論斷全部打散,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韓尚院也是女人,如今不也是位比九卿說什么我不是男人,分明是你顧及自己的臉面,不愿為我,為兄長母親打算可你也不想想,等你衰老致仕,權勢在握的他哪里會看你一眼,就算是家里為他出了那么多聘禮,阿母親自為其挑選新婦又如何,他可是有自己的母親要侍奉的”
顧侍御史從不敢深想顧木這個侄子的忠誠度,只是相較于難以確定的晚年,投資女兒的不確定性、外界的巨大壓力,高昂的退婚成本,以及這個時候再得罪侄子的后果,都讓他不敢改動自己的選擇。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后悔,但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都只能表現的極為信任顧木,可當女兒指出這點,顧侍御史卻猛的生出幾分惶恐,他疾言厲色的壓制起來
“瘋了,當真是瘋了,到底是誰教你忤逆父母,不悌兄長的”
“父慈才能子孝。”
看著道貌岸然的父親如此跳腳,顧琬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暢快,反正宿申已經把此事搞砸,她基本上做不了官吏,困在家里是死,出去也好不到哪里去,兩只腳已經踏入死途,死前能出口這么多年忍下的惡氣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