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柱說到做到,第二日,才卯時初,他就穿衣起床了。
水是昨晚就拿進屋里的,舀了一勺在磨刀石上后,林三柱就捏著墨條磨起墨來。
這個點,外頭的天還黑蒙蒙的,屋里的光線就更不用說了,林三柱心想,自己肯定是扛麻袋扛出了闊氣,這不,大清早的,他居然敢點油燈了。
不過說句實在話,能掙銀錢的感覺還真不一樣,原先自己雖過的自在,可不管怎樣,心里的底氣還是缺著的。
可如今,林三柱的心境已有了很大的變化。
特別在昨晚,當看到幾個小的,邊吃著豬肉邊朝他露出三叔爹爹好厲害的眼神,林三柱覺得,自己被麻袋壓了大半日的腰板,依舊是直直的。
很快清水變成了墨色,林三柱小心拿起接墨汁的陶盤,把墨汁倒進了一旁的瓷瓶里,而后又往磨刀石上添了兩勺清水,繼續磨了起來。
等林遠秋一覺睡醒時,小瓷瓶里的墨汁已經快裝滿了。
書袋在昨日就已收拾好了,除了書和紙筆,林遠秋還放了個小碗碟進去,這是用來裝墨的,到時把瓷瓶里的墨汁倒在碗碟里,他就可以蘸墨寫字了。
聽到院子里的動靜,吳氏從屋里走了出來,手里拿著的,是昨日林三柱要的舊衣裳,吳氏連夜又在肩膀的位置加了一塊粗布上去,這樣扛麻袋時,會更耐磨一些。
“娘您起這么早做啥,外頭可冷著呢”
林三柱皺眉,大清早寒露重,可別把老娘給凍著了。
吳氏心里熨帖,可嘴里卻是不服,“擔心啥,你娘我又不是豆腐花做的。”
說著,吳氏把衣服往三兒子懷里一塞,再把手里的兩個銅板遞了過去,“待會兒你就坐牛車去鎮上,老這么來來回回的走路,哪里吃得消啊。”
今日就算吳氏不說,林三柱也是準備搭牛車的。
不然每日趕路累人不說,就是在時間上也要耽擱不少。
林三柱覺得,自己要是把坐牛車省下的時間,用到扛麻袋上,肯定能多掙好幾文。
吳氏給的坐牛車錢,林三柱并沒有接,他身上還余著昨日的十幾文工錢呢,要是還向老娘要的話,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老林頭提了只裝水的竹筒出來,扛麻袋可是力氣活兒,不帶著水怎么行。
見狀,林三柱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給忘了,昨日做活時可是口干的不行,且大冷天的,碼頭上連個賣水的攤子都沒有,后來還是問林石他們倒的水喝。
林三柱感慨,難怪老話都說“醋是陳的香,姜是老的辣”,上了歲數的人,想事總要比年輕人周全一些,自己還有的學呢。
出了院門后,父子兩人就快步往族學走去。
林遠秋并沒把小瓷瓶放進書袋里,雖小木塞嚴絲合縫,可他還是擔心墨汁會流出來,別到時弄污了書本,那他可就有的哭了。
“爹爹,那硯臺不買也沒事的,咱們不是有瓷瓶了嗎,以后都可以把墨汁裝在里面啊。”
這是林遠秋心里的真實想法,現在他才五歲開蒙,讀書上用的東西沒必要這么講究,只要能用就行,何況用瓷瓶裝墨汁的法子實在不錯,這不就跟前世的瓶裝墨水一樣嗎,每次寫字時,打開蓋子一倒,省時又省心,多方便啊。
最主要便宜爹這瘦削的身板,讓他實在不放心,扛麻袋可是苦力活,到時傷了身體可怎么辦。
林三柱點點林遠秋的小鼻子,笑道“你以為爹爹是專門為了你的硯臺才去干的活啊,告訴你,才不是這樣的,如今爹爹掙銀子正上頭呢,爹爹覺得啊,這樣的日子過著才有勁兒。”
見兒子滿臉詫異的看著自己,林三柱只以為孩子年紀還小,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便沒再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