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營繕司恰巧有兩位主事因著家中父母去世上報了丁憂,于是工部的嚴尚書,就借部門人手不夠為由,跟圣上提出不如讓戶部直接采買了料材以及請了人工,而他們工部,只需做好修繕就成。
也就是說,修繕太廟的銀兩不用下發給工部,所有需要用到銀子的地方,都由戶部這邊來操辦。
這樣的做法先前也一直有過,算不得不合理,所以等林遠秋上朝的第一日,景昌帝就讓他接手了此事。
朝廷有文,凡四品以上的京城官員須得每日進宮早朝。作為官居三品的戶部左、右侍郎,丁永全和張孟此刻自然也在大殿。
看到排在他們前列的林遠秋接下了旨意,丁侍郎和張侍郎忍不住相互對望了一眼,兩人眼里均有著算計成功的興奮。
特別是丁侍郎,彎著的嘴角就沒下來過,心中憋悶了多日的郁氣更是消散了不少。
這世上就沒有不想升官發財的人,在戶部侍郎位置上待了七、八年,加之又早早站隊了圣上,是以丁永全一直以為盧尚書致仕后,肯定會輪到他頂上這個職位。
結果讓丁永全沒想到的是,圣上居然安排了新尚書過來,這讓他怎么想怎么都不甘心。
而同樣認為被林遠秋截了胡的張侍郎也是心中憤憤。
他的想法與丁侍郎差不多,都覺得論起資歷,林大人一個年青后生,有什么資格做他們的頂頭上司。
再想到之前被他們排擠走的盧尚書,丁侍郎和張侍郎很有默契的在修繕太廟的款項上做起了文章。
兩人也算做的隱秘,像那些價格明朗的金磚和琉璃瓦等用材,所需要的費用丁侍郎和張侍郎并沒少算,兩人把減少的部分全都集中到了人工上。
就比如石料,從運至京城到開鑿成所需的大小尺寸,在工時上就很難確定實際的天數。
一般像這種情況,在報預算時只會盡量往多了估計。可丁侍郎和張侍郎只給出最基本的天數,而像修整其他幾間享殿的人工費用,就壓根沒計算在內了。
都說術有專攻,像這樣一份材料和人工費的清單,若是不懂之人,肯
定察覺不出其中的貓膩。
這不,景昌帝在看過之后,除了對丁大人和張大人的精打細算很滿意外,并沒認為有不妥的地方。
最后,如丁侍郎和張侍郎所愿,工部那邊果然把采買材料和請人工的事推給了戶部。
推給戶部好啊,丁侍郎和張侍郎心中暗喜,他們倒是要瞧瞧,在缺銀子少人手的情況下,林大人是怎樣把修太廟的事給辦完成的。
林遠秋是散朝回到戶部后,才發現修繕款項上的不對勁。
都說實踐得真知,不管在定胡縣還是永寧州,或是之后的石洲府,林遠秋都接觸了太多建造房子的事,對于人工自然了解的透徹,是以當他看到清單上所有工序都只計算了最基本的用工時長,當即就有種掉進坑里的感覺。
林遠秋不是含糊的性子,得知這份預算出自丁侍郎和張侍郎之手后,很快就把兩人叫了過來。
丁永全心里早準備了應對的話,只聽他不疾不徐道,“稟大人,修繕太廟的銀兩數額一直都有先例,下官只是依照慣例辦事罷了。”
張孟點頭附和,“正是如此。”
每隔上五年,朝廷都會依次給各處宮殿安排一次檢修,這其中就包括了太廟。而丁侍郎和張侍郎給出的人工開銷,很多就是從這上頭照搬硬套過來的。
只是被火燒過后的太廟重修,與簡單的維護怎么能相提并論。
可看到兩人眼中閃爍著的幸災樂禍,林遠秋突然沒了與他們多說的心情。
至于要不要重新整理出清單讓圣上增加修繕款,林遠秋搖頭,既然領差事時一口應下,那么利利索索去辦事好了。有困難解決困難,款項緊張那就想出省銀子的法子。林遠秋倒是不信,修太廟會比當初自己打山戎人還難。
只不過,今日這啞巴虧可不能白吃。
看了看丁侍郎和張侍郎圓桶般的腰身,林遠秋覺得,作為他們的上司,自己應該為下屬的身體健康多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