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賣鹵肉”
陸振山看著眼前一溜兒排開的幾個碟子問。
那幾個分明就是雞鴨嘛
天冷了,陸振山犯了咳疾,早年走貨時摔傷的膝蓋也時時抽痛,便窩在家中休養,不大知道外頭的事。
前幾日酒樓的吳管事和陳大廚忽然一起來找他,說有事稟報,這才曉得外頭不知不覺變天了。
“原先確實只有這一樣鹵肉的,可打從鄭家做席面回來后,大約是有了本錢,那小娘子突然發力,幾天之內就又多了許多新花樣。”
旁邊的吳管事上前,指著那幾個碟子介紹說
“這是什么叫腐竹的,陳大廚嘗了,說應該是豆腐做的,奈何咱們家試了幾回,總不得其法,實在不知怎么才能把那圓滾滾的豆粒變成這般模樣”
同行之間總有點相互競爭的意識,陳大廚倒不是想偷師,只是單純好奇腐竹這玩意兒咋弄出來的。
過去幾天內,他嘗試了無數種方法,加糖、加牛乳光豆子都霍霍了幾十斤,愣是沒摸到門徑。
最接近的,就是用做豆腐的方法制成薄薄的豆腐皮,然后反復折疊,擠壓后晾干。
奈何太厚,而且也不夠白。
那是腐竹嗎
不,是豆腐卷
味兒也不一樣呀。
托他的福,陸家酒樓意外收獲一道新菜涼拌豆腐卷。
賣得還挺好。
但陳大廚高興不起來。
一天做不出來腐竹,他就比前一天更好奇,這兩天簡直吃飯都不香了,滿腦袋里只剩一個念頭
我一定得琢磨出來
這就是師雁行的狡猾之處了
早在腐竹初次問世時,她就提前把首尾和懸掛折疊處容易暴露做法的部位剪掉,只剩下中間檔最板正的地方。
那些褶皺如此規整,以至于像極了人力故意堆疊而成。
呈現在外人眼前的,就是一小段一小段的,微微泛著淺黃色的折疊物。
這么小,五公縣一帶喝豆漿的本就少,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到上來就熬一大鍋豆汁
師雁行倒不指望憑這點小聰明就壟斷腐竹市場,若遇到那些長年累月跟食材打交道的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看透。
不過她現在還在資本積累階段,能少一個對手就少一個,能擋多久就擋多久吧。
陸振山先嘗了鹵肉,果然軟糯香甜,滋味濃厚。
又看鹵雞鹵鴨。
陸家酒樓就賣燒雞燒鴨,素來以濃香軟爛自得,而眼前這兩樣截然不同
因鹵汁的關系,顏色很深,深到發黑的地步。
大約是小攤子,顧客有限,整只的不好賣,桌上擺著的雞鴨都是提前拆分好的,頭腿翅膀脖子分門別類。
對見慣了黃色和淺棕色成品整雞鴨的人而言,有點詭異的陌生。
但很香
特別香
冷幽幽的那種香,特別勾人
只聞了這么一小會兒,陸振山甚至就清晰地感覺到口中涎水滿溢。
乖乖,了不得,連自己這久經考驗的老饕都受不住,何談外面的普通食客
他最喜歡嘬鴨頭,便習慣性先舉箸去夾鴨頭。
這一下不要緊,筷子尖兒剛一碰到鴨頭,陸振山就是一驚。
好伶俐的法子
人都有喜好,就好比自己喜歡啃鴨頭,兒子卻喜歡大鴨腿兒,渾家最愛勁道的鴨翅膀每次買來一只,都是分開吃。
可若只有一個人呢
這樣分門別類的賣,就很靈活了。
陸振山一邊想,一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