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話一出口就后悔了,”春華臊紅著臉,“就是您也知道我這個臭毛病,氣頭上”
隔著墻頭聽見師雁行不讓她繼續來的話之后,她就怕了,沒想到那姑娘那么硬氣。
回家后把事情一說,上到公婆,下到男人孩子,全都把她數落一頓。
面兒值幾個錢吶
人家有本事就行
別說十二三歲,哪怕兩三歲,只要能帶著大家掙銀子,跪下喊祖宗都成
“你呀你,叫我說你什么好”老村長恨鐵不成鋼道,“你光記著自己的臉面,怎么也不想想旁人的我一把歲數了,人家颯颯拿我當個人,特特委托了我,轉頭你就給我撂挑子叫我的老臉往哪里擱”
兩口子讓他罵得抬不起頭來,好話說盡,老村長最后還是搖頭。
“這回是不中用了,等以后吧。”
夫妻倆傻了。
以后
那得多后啊
見夫妻倆還眼巴巴看著,老村長忍不住又罵道“現在知道著急了,早干什么去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跟師父頂嘴,這要是真追究起來,就是欺師滅祖,合該打死”
罵了一頓,老村長的氣稍微消了些。
“今天那么些人都看見,早就傳出去了,若還跟沒事人似的霸占著,大家伙該怎么想以后這村子還怎么管
我也已把你這個缺給了旁人,且等以后吧”
其實還沒來得及給人,老村長這么說,就是要斬斷他們的念想,狠狠給他們一個教訓。
別整天拿腔捏調人五人六的,不知道好歹
果不其然,一聽這話,春華夫妻倆頓時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唉,還真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站住,”老村長喊住轉身要走的兩口子,“以后這腌酸菜的活兒就算你們夠不著,也不許把法子往外說。不然全村上下都不饒你們,記住了嗎”
他就站在屋門口,橙黃色的燈光從背后照出來,將整個面部籠罩在陰影中,看不清楚表情。
西北風嗚咽著卷起滿地雪沫,合著他空前嚴肅的聲音,春華夫婦竟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這年月,小老百姓從生到死都是一個地方,若真犯了錯被攆出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是。”
“記住了”
那兩口子剛走,師雁行就從里屋挑棉簾子出來,“讓您費心了。”
老村長轉過頭來,又是一副和藹的長輩模樣。
“是他們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叫你難做了。”他堅持道,“人是我挑的,如今出了岔子,自然該找我。”
師雁行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張爬滿皺紋的老臉,好像又重新認識了一回。
原主跟老村長的接觸并不多,左不過是逢年過節去拜訪一回,然后就是路上偶爾遇見了打個招呼。
所以在以前的印象里,他只是一個平庸且無功無過的老頭而已。
如今看來,能被推舉為一村之長,也有其過人之處呀。
至少這份擔當就是難得的。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師雁行的心情更好了些。
“不過就算他們不往外說,這法子恐怕也瞞不了多久。”
陸家酒樓已經破解了酸菜和腐竹的事情,她沒有隱瞞,對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
而既然陸家酒樓能破解,別人也能,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腐竹的技術含量還稍微高一點,連酒樓的陳大廚一開始都束手無策。
可酸菜太簡單了,它甚至完全沒有配料
常年擺弄醬菜的人只要用點心,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摸到竅門。
之所以明知結局還讓村民們做,為的就是盡早盡多的搶占市場。
在純手工勞作的社會大環境下,單個的競爭者永遠無法與集體抗衡。
老村長嗯了聲,稍顯渾濁的老眼盯著火爐中躍動的火苗不知想著什么。
“能多瞞一會兒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