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家多了這個營生之后,倒是顧不大上去外頭收菜了。”豆子和桂香每次來都會把村中最近發生的大小事告訴師雁行,保持消息及時更新,“倒是那張老五毛遂自薦,說他挨著試過,大約實在沒多少腌酸菜的天分,又耐不下性子一張張揭腐竹,倒不如把這活兒讓給旁人,自己去收菜。”
師雁行聽得好笑,也不覺得怎么意外。
真是人天分有別,那張老五多么圓滑機變的人,可腌酸菜時,沒人比他更費勁
“這個安排倒也合適,他能說會道,又拉得下臉,又是個男人,去偏遠地方收菜更安全些。”
豆子點頭,“我們也這么想的,所以就換了。”
照如今郭張村的勢頭,本村自產的蔬菜根本不足以應對龐大的市場需求,大部分人早就準備好今年多種白菜了。
但又不敢真放棄種地,肯定還是不夠用,得從外面收。
而收菜的地方越偏遠越便宜,利潤也就越大,但同樣的,也更危險。
同等條件下,女人確實要比男人承受更多的惡意和更大的風險。
別說女人,就是張老五也不大敢一個人出遠門。
那些略近些的村落倒還罷了,偶爾有一日不能往返的,他勢必會拉上自家兄弟,省得死在路上也沒人知道。
每次跟豆子她們說完話,師雁行都會有種淡淡的喜悅和滿足,就是那種自己在奮力向前,而大家也跟著一起變好的成就感。
轉眼到了二月初,天氣漸暖,路邊大柳樹都生出剪刀細裁的嫩柳芽,仿佛蒙了一層細密的茸毛,滴翠可愛。
師雁行估摸著那位送舊主回南的胡三娘子也快到了,就讓郭苗提前將衣裳被褥都翻曬了下。
如今師雁行幾乎養成了習慣,每天傍晚往孫家送菜不說,每隔一天就往縣學跑一回,瞅瞅那位“人有好惡”的二師兄到了沒。
去的忒頻繁,以至于裴遠山和宮夫人見了她就笑。
“這陣子各地剛回暖,化了雪越發泥濘難行,便是一時困住了也是有的,哪里說得準什么時候到呢”
師雁行也覺得好笑。
這年月沒有飛機高鐵,趕路那是真的趕路,但凡有點風霜雨雪就要耽擱,所以大家一般都只說大體日子,因為根本不可能保證無誤差。
倒是江茴覺得不錯。
“你一直繃著,我瞧著都替你累得慌,如今難得這般孩子氣,松快松快也好。”
師雁行一怔,孩子氣
我,孩子氣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可細細想來,卻不無道理。
她知道自己不是孩子,江茴也知道,但外頭所有人都不知道。
尤其是裴遠山和宮夫人,每次她去,都是標準“嚴父慈母”,漸漸地師雁行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次去見他們都覺得放松。
是了,在外面,她是頂門立戶的師掌柜,可唯獨在那里,她是需要指點的小弟子。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師雁行有點不自在。
兩世為人,老妖精似的,如今還撒嬌了
嘶,怪怪的
但感覺不壞
嗨,這種有人罩著的感覺真的還不賴哎
在這種新奇感覺的籠罩下,終于在二月初九這日,她意外地沒有撲空。
這次來開門的不是詩云,師雁行一抬頭就看見一件挺體面的藍緞子襖,當時就怔了下。
哎
占地面積挺大,看紋樣,似乎也不是女子穿的。
師雁行下意識退后一步,視線順著上移,上移,再上移
嘶,這人挺高啊
最后她仰頭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截圓潤肥美的雙下巴。
她脫口而出,“八二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