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的月亮露了半邊,朦朧月色如水,靜靜穿透窗欞灑進來,在窗邊立著的衣架上撒了層銀紗。
江茴卻毫無睡意,側身看著小女兒的睡顏,一時心中百感交集。
魚陣睡得猶如豬仔一般,臉蛋紅撲撲的,小嘴兒時不時蠕動幾下,也不知夢里吃什么。
“這小東西”江茴不禁笑道。
“羊”魚陣忽喃喃道。
“嗯”江茴下意識湊近了聽。
想吃羊了這大熱天的。
魚陣翻了個身,揮舞著胳膊喊出下半句,“養男人”
江茴“”
她痛苦地捏捏眉心,索性去外間點燈做針線。
最近忙得沒時間做針線,倒有些想了。
那簸籮里的衣裳片還是過年時候裁的,轉眼半年了,一只袖子還沒縫好呢。
江茴才縫了兩針,就聽見對面也有了動靜,抬頭一瞧,果見師雁行擎著蠟燭探進頭來。
“睡不著”
江茴嗯了聲,“你怎么也不睡了”
師雁行嘆了口氣,“餓醒了。”
真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十來歲的孩子胃里連的是黑洞嗎
江茴噗嗤一聲,“廚房可沒什么菜了。”
天氣太熱,新鮮菜蔬根本不能過夜,家里和店里都是現吃現買的。
師雁行撓頭,“我去瞅瞅。”
才剛出門,胡三娘子就從屋里摸了過來,一看是她就樂了。
“我聽見動靜,還以為家里進賊了。”
師雁行失笑,舉起手中臘肉,“來都來了,一塊吃點”
新鮮肉和菜蔬自然是沒了,好在還有干貨,倒可以將就。
胡三娘子爽快應下。
天氣越來越熱了,睡覺時穿的寑衣都換成輕薄的背心短褲,露出來的胳膊腿被晚風一吹,柔柔的舒坦。
胡三娘子接了刮臘肉的活兒,刀鋒蹭過堅硬的表面,“噌噌”有聲。
饑餓滾滾襲來,干貨完全來不及泡發,香菇可以直接切碎了下鍋,木耳溫水小火煮一煮也能將就。
臘肉煮熟了切成細條,在鍋里煸出油來,那個香咧
加入干香菇丁和切好的油豆腐絲炒一炒,略點一些醬油調味。
臘肉本身就很咸,不必再加鹽了,加醬油也只是增香調色。
加水,這時再放木耳細絲。
木耳太容易炸鍋,提前放很危險。
等煮熟的時候在另一邊的小鍋上攤個蛋餅,揭下來切成細絲,也丟到臊子鍋里。
干掛面是現成的,煮開了過涼水,勁道爽滑。
白的褐的香菇丁,乳色油豆腐條,黑色的木耳絲,金的蛋絲,整鍋臊子就很漂亮。
可惜沒有綠葉菜,不然就是正經五彩臊子面了。
熬得濃濃的,湯汁也留一些,慷慨的挖幾勺丟到面條碗里,略點幾滴醋,抄底攪拌均勻,看著整根面條都被染成紅棕色,連湯帶水唏哩呼嚕扒幾口,美得很
油豆腐特別吸汁,炸過的表皮又哏啾啾的,非常有存在感
師雁行端著一大一小兩碗回正屋,胡三娘子留下對抗剩的一鍋,大汗淋漓,暢快得不得了。
江茴原本不餓,奈何對面的師雁行吃得滿頭大汗,實在太香
等她回過神來,那小碗也見底了,口中兀自回蕩著濃濃香氣。
得了,吃飽了精神了,更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