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娘家可以不管外嫁女死活,同樣的,出嫁女也再無義務照顧娘家。這條不成文的規矩雖然殘酷,但對上秀兒這種情況,反而是最好的庇護。
所以她就偷偷把剩下的幾份錢都挖出來,塞在衣服里帶來店里,希望師雁行幫忙存著。
日后即便漲了工錢,她也要留個心眼兒,自己單獨留一份。至于節假日的獎金,也都存在師雁行這里。
萬一婆家也靠不住,好歹是條退路。
師雁行見她不是個沒成算的,也是欣慰。
“你能這么想就很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無論是男是女,最要緊的還是靠自己。”
秀兒用力點頭,背過身去,從身上摸出來好些還帶著體溫的銅錢。
師雁行都收了,當面點清,又說“按照規矩,我該寫個條子給你,可是”
萬一再被翻出來呢
秀兒明白她的意思,忙道“您待我們這樣好,又豈會貪這點兒您不嫌我麻煩,我就知足了。”
她這么做完全是破釜沉舟豁出去了。
但凡換個人,但凡東家有一點兒歪心思,就好比肉
掉進狼嘴里,再沒有吐出來的一天。
師雁行想了會兒,“這么著吧,我單獨弄個賬本,上面寫明某年某月某日你交給我多少錢,如今你也識字了,簡單的數字應該看得懂。咱們兩邊核對清楚,各自簽字按手印,日后開支也這么著,彼此心里都清楚。”
秀兒再沒想到她考慮得這樣周道,連忙點頭。
晚間師雁行回家,換了衣裳,江茴無意中瞥見袖袋里掉出來的一本新簿子,就順口問了句。
師雁行也沒瞞著,對她說了事情首尾,聽得江茴又氣又嘆。
氣的是那家人竟如此磋磨親生閨女,嘆的是沒想到秀兒早前看著面團兒似的,如今竟有這般膽魄
“縱然男女有別,可女娃難道不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何苦來哉”
江茴嘆道。
師雁行才要開口,卻聽桌子對面的魚陣來了句,“男娃不好”
師雁行和江茴都是一愣,下意識對視一眼,然后齊齊望去,“什么不好”
魚陣晃了晃腿兒,皺巴著臉嘟囔道“男娃不好”
師雁行和江茴都覺得不對勁,不約而同靠過去,軟聲問她為什么這么說。
原來是兩天前魚陣去鄭家找有福和有壽玩,本來三個小孩兒玩得挺好,誰承想正碰上鄭家旁支來走親戚。
有福有壽見了,少不得對長輩行禮。
那些人就順勢奉承起來,連帶著魚陣也得了不少好話。
后面男人們在前頭說話,女人們在后面花廳磕牙,有幾個姑婆就拉著有福說笑。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一個女人突然來了句,“有福啊,日后這家業都是你爹的,來日就是你弟弟的,你一個女娃可怎么辦哦”
三個孩子還小,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那人身邊的幾個女人一聽,驟然變色。
“她嬸子,你莫不是吃醉了吧,說的什么胡話”
上頭的鄭母和兩個兒媳聽見動靜,就問怎么了。
有壽到底大幾歲,隱約覺察出不對勁,忙劈手奪過兩個妹妹,一手拉著有福,一手拉著魚陣,噔噔跑去鄭母跟前,大聲將方才的話復述了遍。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鄭母當場就拉了臉,“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多嘴送客”
什么家業是老大的,又什么都是有壽的,這是連著把二三代都挑撥了啊
柳芬妯娌兩個也氣得夠嗆,這都什么混賬王八親戚
說話那女人也沒想到事兒鬧得這么大,臉兒也白了,腿兒也抖了,忙不迭辯解道“我,我就是玩笑”
再說了,她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