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宗婦,我是長媳,我是大嫂,所以我要沉穩,要克制,要少生事端,不埋怨不抱怨
她不敢輕易暴露喜好,生怕惹人不快,哪怕明知鄭家人寬和。
久而久之,連何園自己都有點記不清自己到底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了。
直到這幾年地位穩固,何園才試著放松自己,也愛說笑了,可習慣是可怕的東西,竟有點不自在
思及此處,何園忍不住又偷偷看了鄭平安和柳芬一眼。
真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師雁行說起年后全家要搬去瀝州城的事。
柳芬為人天真嬌憨,不知道兄嫂起了別的念頭,只是有些遺憾。
“這么說,你以后就不大回來了嗎”
難得有個投緣的朋友。
師雁行也不想騙她,“生意繁忙,恐怕脫不開身,雖不至于不回來,只是不如以往頻繁罷了,跟現在也差不多。”
這還只是州城,畢竟隔得近,再過幾年必然要往外走,府城、京師那就不是當日往返能做到的了。
柳芬就有些失落,又想起魚陣,道“唉,我這么大的人了,冷不丁聽著你們要搬走,心里還怪難受的,那幾個孩子整日一起讀書玩耍,若給有福有壽聽見,少不得要哭鼻子。”
鄭平安看了師雁行一眼,若有所思,又笑嘻嘻去勸慰妻子。
“這有什么呢颯颯是做大事的人,怎能拘泥小節,一輩子窩在一個地方,你也是傻了,若是想了,統共離著州城也不過三兩個時辰的路程,打起馬車去玩就是了,難不成家里人還攔著”
柳芬一聽,愣了下,想著倒也是,便又破涕為笑。
對面的鄭如意夫婦聽后,飛快地對視一眼,覺得是不是對方知道了娃娃親的事,在隱晦地表示拒絕
可轉念一想,或許是趕巧了也說不定。
畢竟眼下師家好味的買賣已經擴張到州城,她們母子三人相依為命,總不能一家三口長期分離兩地,這邊娘倆跟著搬過去只是早晚的事。
鄭如意又想著,之前江茴沒有給答復,如今家里恐怕還是這位大姑娘做主,就琢磨著要不要讓妻子找機會正式跟她談一談,也表示自家的尊重。
鄭平安何等伶俐人物,見師雁行的舉動言辭便已聞弦知意,又見自家大哥還在那里奢望,便暗自搖頭嘆息。
若在尋常人家,結娃娃親倒不是壞事,畢竟兩邊門當戶對又知根知底,都是厚道人家,孩子們彼此托付也信得過。
外面多的是這樣做的,結局大多還算不錯。
奈何這師家大姑娘不是一般人呢
師雁行貌似不經意地瞧了鄭如意夫婦的神色,又神態自若道“孩子們心性純潔,又朝夕相處,難免當了親生兄妹一般,若驟然分離,必然難過。可我們也實在不忍心把魚陣單獨留在這里,況且如今孩子漸漸大了,也該帶到大城去見見世面,增長見聞,日后也好獨當一面。”
說著便拉著何園的手笑道“等我們在那邊安定下來,換了新宅子,還要請你們過去玩呢,可千萬別嫌棄才好。”
何園心情復雜道“哪里的話”
又從桌子下輕輕碰了碰自家相公。
鄭如意只是為人保守憨厚了些,卻也不是傻的,此時聽師雁行說到這份上,已經隱隱明白了她的意思。
親生兄妹人家這是委婉地表達不愿意呢
回去的路上,兄弟兩個騎馬,妯娌兩個坐車,各懷心事。
柳芬一派嬌憨,只是想著日后離著好朋友和小伙伴越發遠了,連魚陣這個小可愛都不得日日相見,難免悲傷,一時想東一時想西,漸漸紅了眼眶。
而何園卻已得到了自家丈夫的答復,知道師家確實沒有結親的意思,不免有些意外,也有些失落。
“怎么會不愿意呢”她喃喃道。
“離著這么遠,怎會愿意”柳芬正到傷心處,聞言下意識接了一句。
何園一怔,一扭頭就見這個弟妹正吧嗒吧嗒掉眼淚,分明是牛頭不對馬嘴,不禁啼笑皆非,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道“這么大的人了,還小孩子似的”
又取出帕子與她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