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鄭如意搖搖擺擺走了半晌,又看向弟弟,“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所以這些日子便有意拘著有壽不往那邊去”
這話鄭平安倒不好接了,只是顧左右而言他,試圖蒙混過關。
前幾日下了好大一場雪,如今路面仍積著許多未化的雪堆,馬蹄踩在上面咯吱作響,留下一個又一個缺口圓形的印記。
鄭如意就嘆了口氣,張口吐出一大團白汽,“可惜了,倒是我們太心急。”
他并沒有別的心思。
只是兩想著兩個孩子從小一塊長大,一塊上學,又性情相合,彼此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家風又正。有那樣的母親和姐姐帶著,魚陣長大了必然也是個能干的,儼然是個當家主母的好胚子,便如自家娘子一般,故而想著先定下來,怎料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強扭的瓜不甜,這種事情不便反復提及,如今師雁行隱晦地表達了意愿,以后鄭家人便不好再提。
鄭平安笑道“依我說,大哥也不必太過失落,颯颯雖未同意結娃娃親,卻也沒有直接回絕,顯然對咱們家印象不錯。況且孩子們現在尚且年幼,說這些也確實為時尚早,魚陣那樣惹人疼,她們謹慎些也是應當的。
往后大家依舊照常往來,若等著孩子們大了,果然有了情分,難不成她們還能棒打鴛鴦嗎不過順其自然罷了。”
鄭如意一聽,誒,還真就是這么個理兒,自己只是一時被打擊到,竟鉆了牛角尖。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也跟著笑起來。
“你說的是,我竟糊涂了。”
鄭平安笑道“非也非也,這個不是糊涂,不過關心則亂罷了。”
大家子定娃娃親的事兒不少見。就好比他和柳芬,也是十歲左右,兩家長輩覺得不錯就定了下來,等到了十五六歲才開始正式走六禮。
知根知底打小的情分確實比忙婚啞嫁強的多,孩子們也不容易受委屈。
可人各有志,這種事講求你情我愿,若強迫就不美了。
鄭如意想了一回,又盯著鄭平安的臉看了半晌,忽然抖動韁繩使兩匹馬靠近了些,拍了拍正平安的肩膀,道“委屈你了。”
頓了頓,又自嘲一笑,“我也不過占了個早生幾年的名罷了”
論及為人處世和察言觀色的本事,他確實不如這個弟弟多了。
而這些年鄭平安各種不動聲色的退讓,他也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只不好開口明說罷了。
正如剛才他的自嘲,如果當初是鄭平安先出生,想必一定會是比自己更出色的家主。
鄭平安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
“哥,咱們骨肉至親血濃于水,何必說這樣見外的話況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最受不住拘束和瑣事煩擾,如今你累死累活養我,我在外面逍遙快活,豈不是好”
說什么逍遙快活,可實際上鄭平安還擔負著“地頭蛇”的重任,論及勞心勞力,也未必就比鄭如意輕快。
只是他說的詼諧,又有點賤兮兮的,鄭如意忍不住笑出聲,不便再言,領了他的好意。
正如他所言,骨肉至親血濃于水,如果真要一五一十論起來,那就見外了。
師雁行回家時,就有秋分送上書信。
“今兒一大早縣里送來的。”
縣里
根本不用想,師雁行腦海中立刻就蹦出一個名字來
柴擒虎
會主動給她寫信的不過師門中人,裴遠山話不多,近來也沒有大事,想必不會動筆。
而宋云鷺和田頃的書信不久前剛到,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
柴擒虎離開時還不知道師雁行要往州城搬,所以這期間的信件還如往常一般,先送到縣里去。
一大包,都用灰色羊皮包著,封口處用他的私人印章拓著蠟封,里頭還有幾層油紙,展開來才是一小摞信。
這么一層裹起來,哪怕遇到雨雪也不怕濕。
熟悉的鐵畫銀鉤,師雁行不禁淺淺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