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散亂的發髻間也滿是干涸的泥漿,硬邦邦亂糟糟,胡亂朝天支棱著,隱約散發著臭味。
“虎子醒了”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打著赤膊過來,頭發濕漉漉的,身上也在滴水,手里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米粥,“放粥了,趕緊去洗洗,不然等會兒給人搶光了。”
吃飯
在這里吃飯可不像衙門相互謙讓,去晚了、吃光了就是真沒啦
柴擒虎立刻一咕嚕爬起來,順便往兀自張著嘴大睡的阿發屁股上踢了一腳。
兩人先沖到河邊就著涼水搓洗一回,干涸的泥巴立刻化為泥漿,變成渾濁的黃水,一滴滴重新回歸河流。
天氣很熱,只是有些潮濕,來不及擦干,兩人又拔腿沖到開飯的地方。
都餓瘋了,人擠人,工頭和幾個監軍怕生出亂子來,強行帶著士兵提著鞭子大聲喊排隊,這才勉強維持了秩序。
柴擒虎和阿發好歹搶了一碗粥,顧不上走回去,也顧不得燙,就這么站在路邊,鼓起腮幫子狠命吹了幾口,稀里呼嚕喝光。
米顯然是陳米,味道并不怎么好,但大約是昨天的事兒把那幾個監軍嚇壞了,這次沒再克扣糧食,熬得稠稠的,一碗下去也能吃個七八分飽。
但沒有油水。
做重體力活,沒有油水沒有硬干糧是熬不住的。
別看現在灌得水飽,要不了多久滿肚子米粥就會變成一泡尿沒了。
可肉多貴呀
一斤肉怎么也要十多文錢,才那么一丁點兒,放到鍋里見不到油花。可若換成陳米,能買好幾斗
若有生蟲發霉的,那就更賤了。
民夫么,都是當地征召的賤民,但凡家里還有別的活路,都繳納一點替稅銀子逃了。
剩下的這些,呵呵,死了也沒人管。
有口吃的就不錯啦。
這次水退之后,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來,從監軍到民夫都跟著放松下來,看管得不那么嚴了。
柴擒虎四下看看,見無人注意,便飛快地蹲下往大堤上用力抓了一把。
稀碎
別說河水浸泡,水流沖擊,就只是用人手這么一抓就碎了
這算什么堤壩
即便柴擒虎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不怎么精通水利工程,也知道朝廷明文規定,這些地方的堤壩應該用巨石堆砌,中間縫隙以糯米汁混合形成的三合土連接,不留空洞。
如此形成的堤壩堅如盤石,牢不可破,歷經百年仍不倒。
可眼前的是什么
朝廷每年撥那么多銀子,就修了這么個東西嗎
“少爺”以前見有人過來,阿發忙出聲提醒。
柴擒虎用力將那把土摔回去,拄著膝蓋狠狠抿了抿嘴,站起身來回到窩棚。
今天暫時沒什么事,一眾民夫都在窩棚里躺著,見柴擒虎和阿發回來,之前提醒他們吃飯的那漢子便推了推身邊的人,讓出一塊地兒來招呼他們坐下。
“咋去了這么久搶到飯了嗎”
柴擒虎笑道“搶到了,難得吃飽。”
“王叔,昨晚上可真嚇人吶我聽說這些地方年年要人,年年修堤壩,這玩意兒不是修一回就管一輩子的嗎”柴擒虎一臉懵懂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