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要相看人家了,他這個當爹的,卻連幾尺紅頭繩都買不起,更別說嫁妝。
這算什么福氣
他們之所以自發來守堤壩,一是能混口飯吃,不至于餓死,二是家鄉地勢低洼,萬一真來了洪水,頭一個淹的就是他們那里。
沒有退路。
一時間,柴擒虎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吃不飽飯,是這些百姓不夠努力嗎
不是。
老百姓餓肚子,是朝廷的恥辱,是他們這些官員的恥辱。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叔忽然低聲道“你是朝廷派下來的人嗎”
柴擒虎的呼吸一滯,沒做聲。
他不出聲反駁,王叔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跟我來。”王叔爬起來示意他跟自己往外走。
柴擒虎略一遲疑,也跟著站起來。
“少爺。”阿發不知什么時候也醒了,低聲勸阻道。
到底只是萍水相逢,彼此不知底細,便是這些日子王叔說的家里的事情也未能分辨真假,萬一他是敵人呢
柴擒虎輕輕搖了搖頭,“沒事。”
前頭二十年,他四處混跡,沒個正形,所幸父母師門寬厚,從未阻攔,任他自由瘋長。如今年過弱冠,身為朝廷官員,未曾做出什么政績,可唯獨有一點卻頗有自信他很擅長看人。
這么多天以來,王叔眼神中,語氣中甚至舉手投足的動作里透露出的疲憊和麻木,做不得假。
這是只有長年累月被基本生活折磨的窮苦老百姓才會出現的姿態。
“做什么的”
柴擒虎和王叔才出了窩棚,就被監軍發現了,舉著火把就往這走。
“差爺,拉屎。”王叔立刻賠起笑臉,捂著肚子點頭哈腰道。
柴擒虎也在后面,面容扭曲,動作如出一轍。
那監軍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懶驢上磨屎尿多,就是素日給你們吃得太飽了,竟然還有屎可拉”
王叔和柴擒虎道了謝,又賠不是,立刻找了個上風向,解了褲子蹲下。
那監軍罵了一句,喝道“作死呢,滾遠些”
這兩個狗日的跑到上風口去拉,這不存心找大爺麻煩嗎
王叔和柴擒虎整齊地往旁邊挪了挪,聽著監軍罵罵咧咧走遠了,這才松了口氣。
“您是怎么看出來的”柴擒虎自認這些日子自己很是任勞任怨,再難吃的東西也眼睛不眨一下吃下去,也沒露出什么馬腳吧
王叔就笑了,又有點小得意。
“頭兩日我就覺得不大對勁兒了,你們兩個小兄弟,雖說膚色黃黑,又說逃難來的,可身上腱子肉那樣結實飽滿,皮膚也細膩,手上并沒有傷痕老繭,一看就是沒受過苦遭過罪的。還有那腰桿也未免太直了些”
真正遭受苦難的人,是不會有那么挺直的腰桿子的。
柴擒虎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