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監軍罵了一句,“還沒完”
“快了快了”王叔忙仰頭喊了句。
“您愿意跟我回京作證嗎”柴擒虎忽低聲道。
僅憑他的經歷不足以扳倒敵人。
大祿律法森嚴,民間審案尚且講究人證物證俱在,更何況若本案事發,必然牽扯到無數朝廷官員,但凡證據稍有不足,他們之前所做的便都前功盡棄了。
王叔一愣,沒做聲。
柴擒虎明白他的顧慮。
曾經他在外游學時幫了地方上一位被欺壓的老人,結果對方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怪他招惹地頭蛇。
因為他們這些人可能憤慨一時,過后也就走了,但受害人呢卻還要世世代代生活在這里。
所以并不是他們懦弱,也非他們自甘下賤。
只是沒得選。
柴擒虎正絞盡腦汁想著該怎么說才能安撫對方,卻聽王叔忽然來了句,“皇上,皇上他老人家還念著我們”
柴擒虎的身體猛地一震,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感覺席卷全身。
“是,這趟就是陛下讓我們來的。”
王叔的心砰砰直跳。
他猶豫了。
以前不是沒來過欽差,但那些官員們高高在上,別說來抗洪了,就連遠遠來一次堤壩,也要提前幾天派人打掃,隨便走一走就完事兒了。
鄉親們一開始還有所期望,以前不是沒人想去告狀,可告過狀的轉頭就被告了。
“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有人被下了獄,有人被打斷腿,漸漸的,期望也被打散了。
如果不成功,他死不要緊,兒子女兒怎么辦
有錢人都搬走了,剩下他們這些鰥寡孤獨獨窮苦百姓無可奈何,只能一天一天的熬著。
可他不甘心呀。
憑什么都是一樣的人,我們就這么慘
他們這一輩子完了就完了吧,可兒子和閨女還小,來日他們成了親,再生了娃娃,也要過這樣豬狗不如提心吊膽的日子嗎
其實柴擒虎和阿發過來沒多久,王叔就注意到了這兩個老用聽不懂的方言嘀咕的小子。
哼,年輕時他也曾走南闖北,見過不老少人呢,這兩個小子,根本就不是難民
他們的眼里有光。
可他們也跟以往見過的欽差大人不一樣,他們玩命啊
“我跟你們走,”王叔咬牙道,兩只眼睛里迸發出很不尋常的光,“但我渾家、兒女也要跟著走”
反正留下也是生不如死,不如豁出去搏一把。
縱然死了,黃泉路上好相伴,也不留牽掛。
“好”
柴擒虎應了。
“不光你們一家,我要你再找幾個膽大的,能豁得出去的,口風要緊,最好沒有老人,有家眷的人數要少,最好別有太小的孩子。
過兩天等上頭的人放松警惕,允許你們家去幾天了,馬上以家里人生病為由進城,剩下的再以買東西為由陸續出來”
一個人,一戶人,都太過卑微,不足以撼動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