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自是知道外甥女兒有幾分怵他,怵他才好,說話管用,鈺哥兒不怵他才叫人發愁呢,上次揍一頓第二天就跟沒事兒人一樣,以后長大了指定不好管。
“二郎,你找蘭姐兒到底啥事呀”話音未落,周鳳英推門兒進來,屋子里略緊張壓迫的氣氛一掃而空,蘭姐兒看到她娘進來,莫名松了口氣。
周鳳英進屋,一屁股坐到了二弟的床鋪上,周二郎看了她一眼,他很不喜歡別人坐他的床,不過對象是周鳳英,坐就坐吧。
周鳳英還能不了解自己二弟,她就是故意的,誰讓二郎剛才給她甩袖子,一挑眉道“看俺干啥咋,嫌俺坐你床鋪了。”
“不敢,大姐想坐就坐,躺上面打滾兒都成。不過,二郎跟蘭姐兒說話,希望大姐別隨便插嘴,有意見憋著。”
“你”周鳳英被二弟噎住。
周二郎不理她,轉過頭面向外甥女兒,緩聲說道“蘭姐兒,你再過兩年就該議親了,低娶高嫁,舅舅就你這么一個外甥女兒,自然希望你嫁得好,只這高門大戶的好人家向來規矩也多。退一步說,就算不是高嫁,若想將來公婆認同,夫君喜愛,也是要有很多東西要學習的,蘭姐兒你愿意學嗎”
古人女子早熟,十三、四歲嫁人的比比皆是,甚至大乾朝剛建立初期,為了盡快恢復戰亂中流失的人口,朝廷曾要求女子滿十四歲必須出嫁。
云娘當初嫁給周二郎的時候亦不過剛滿十四歲,兩個人沒有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卻也細水長流,夫妻和睦。
那個少女不做夢,尤其是情竇初開懵懵懂懂之時,對未來的想象那都是不現實到沒邊兒,蘭姐兒雖然才十二歲,但平時和王老七家閨女已經開始偷偷討論有關未來夫君的話題了,但是被大人問起,還是忍不住羞得小臉兒紅了,含含糊糊點了點頭。
見外甥女兒點頭,周二郎又道,“蘭姐兒大了,會打扮自己了,二舅瞅你今天這身衣裳很好看,頭上的珠花也漂亮,穿出去以后大家都夸你了嗎”
“啊”蘭姐兒抬起頭來,有些跟不上二舅的思路,怎么突然扯到衣裳上去了,不過她仔細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沒有聽到有人夸她,就連最好的朋友王老七家閨女看到她的新衣服和新頭飾也只是敷衍地說了句還行吧,就不愿意再跟她討論,最近幾天也沒有來找她玩兒。
至于其她人,看向她的目光好像也不太像夸獎的樣子,最氣人的是碰上那高氏,那高氏竟然還陰陽怪氣地說,“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家千金大小姐呢,這細一瞧,才發現是和離娘子家的拖油瓶子閨女呀,瞅瞅這綾羅綢緞的,咱周家莊這小地方可放不下你了。”
這會兒想到高氏這話,蘭姐兒仍就氣得紅了眼圈兒,越不讓她穿,她就偏穿,和離娘子怎么了我娘有本事賺錢給我買,我憑啥就不能穿了,就要穿,不光穿,還每天不重樣兒,氣死你們
蘭姐兒委委屈屈講了自己的遭遇,周鳳英氣得騰就站起來了,被周二郎強行按下去,對外甥女兒緩聲說道
“二舅很理解你,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有氣性是好的,人若沒了氣性,唯唯諾諾叫人瞧不起,但光有意氣之爭可不行,還得多動腦子,高氏這種人自不必多說,可你最好的朋友都沒有夸你,還同你疏遠了,蘭姐兒有沒有想這是為什么”
蘭姐兒道“俺有的,她沒有,她妒忌俺。”
周二郎“不錯,你能想到這一點兒,很好,是個有心眼兒的孩子,二舅再問你,族長家小孫女兒穿金戴銀,有人因為妒忌她而不和她玩兒嗎高氏見了她會說她不配穿么”
蘭姐兒低下頭去,“俺那能跟她比,人家是族長家的孫女兒,一堆人扒著她呢,至于那高氏,人家本來就是千金大小姐,平時就穿的是綾羅綢緞,她有什么好說的。”
周二郎沒接話,起身給外甥女兒倒了一杯水,放了一顆給鈺哥兒買的糖,又給大姐倒了一杯,什么也沒放。
見外甥女兒臉上若有所思,這才緩聲道,“你說得很好,咱們周家只是普通農戶,不是什么豪紳富戶,甚至連小地主都算不上,現下靠著雙手努力奮斗,有了那么一點兒小錢,日子稍微比以前好過了一些,但我們的身份地位卻還停留在以前,并沒有上去。”
稍頓,“所以,現在穿這些與我們身份極為不匹配的東西,就叫不合時宜,非但得不到你想要的尊重,還會招惹無數惡意,蘭姐兒能明白嗎”
周二郎沒有上來就指責蘭姐兒的不對,更沒有直接把自己的意見直接灌輸給她,而是循循善誘,把道理掰碎了,一步步引導著蘭姐兒自己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