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中頭名,是理所應當的事兒,人家那都不是正常人,少年秀才小三元,南州府書院的佼佼者,這中了頭名是順理成章,誰都不會感到太奇怪。
可他不一樣啊,
他卡著錄取線,榜上最后一名
這超常的發揮,學渣碾壓了一眾學神;
這逆天的運氣,差一名都扒不住榜單。
他這心情大概相當于在現代,班上的中等生考上了清華北大,那種人生驚喜簡直就是爽到炸。
意料之中的事,雖歡喜,但不至于驚喜,周二郎這邊顯得要淡定得多,況且就算他不淡定,也不會在公眾場合如薛良這般不成樣子。
周二郎在人前永遠是得體的,端雅的,人家就是仙兒,除了在老婆面前狼狽過,啥時候都拒絕下凡。
兒子如此寵辱不驚,周老爺子只好也跟著裝淡然,實則憋得難受,恨不能仰天大笑,老周家祖墳冒青煙都冒到著火了吧,這是。
林士杰臉色陰沉,在家里連摔了三個茶碗,一眾妻妾在旁邊兒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歷屆科舉,防止作弊和考官泄題都是頭等大事,因此主考官非但由朝廷親派,且其出身必要避開本省,既南州府的主考官,絕不允許他的出身籍貫是南州,同考官則由本地進士出身的府推官,縣令等人擔任。
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有人的地方就有可操作空間,歷來科舉中請托之風都難以真正避免,主考官那里不行,不是還有同考官嘛。
只要錢到位,一切皆有可能。
同考官也不是蠢貨,一旦泄題,首先被查得就是同考,項上人頭不保,因此錢要拿,腦袋也要,泄題是不可能的。
但略加提點還是可以有的,比如主考大人的偏好,再比如大致的范圍,林士杰是禮部尚書大人的小舅子,這提點就可以再把范圍縮小一些。
林士杰本以為自己這次穩拿第一,因為其中那道半句考題是開了南州府科舉的先河,歷來都沒有這樣搞過,他就不信他周鳳青不會手忙腳亂
事實上人家還真沒有亂,據他從同考官那里得到的內部消息,幾個考官就他和周鳳青的名次問題還發生過激烈的爭吵。
因為,雖然周鳳青的文章錦繡,卻沒有嚴格按照八股文的要求來答題,偷梁換柱,在里面借著圣人之口,暗地里摻雜了自己的觀點和看法。
誰知卻恰恰入了主考官大人的眼,堅持錄周鳳青為鄉試第一,并將名次與試卷一并上報到禮部備案。
禮部尚書馮明恩能做上如此高位,豈是個簡單的,林士杰在他眼里算個屁,就連林氏也不過是看在乖順聽話,又生了兒子的份兒上,給幾分所謂的寵愛和體面。
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時候,他自己的官位和前程才是第一位的。
且不說林士杰的文章不如周鳳青,就算真比周鳳青強,除非強到毫無爭議,為了避嫌他也要錄周鳳青為頭名。
地方上不清楚朝廷的動向,他若嗅不到一點兒端倪,那也白混了,皇帝陛下對滿朝大臣都不信任,現在手上正缺人用呢,他喜歡的是真正的人才,而非只懂八股,腦筋僵化的書呆子。
這個周鳳青還真是個人才,連他這官場老油條都要拍案叫絕了,又和自己是同鄉,若能握在手里,當真是一大助力。
當下給自己家里修書一封,要家里交好周鳳青,同時又修書一封給林家,警告林家不準因為自己被壓了一頭,而心生怨恨交惡周鳳青。
只是他哪里知道自己那個繼妻早已經把周鳳青得罪死了,娶妻當娶賢,尤其是身處高位者。
放榜次日會舉行“鹿鳴宴”,周薛二人早早回家準備,赴宴前沐浴梳頭,準備好得體的衣裳,這些都很重要,大乾朝讀書人好風流,如此重要的場合,又是人生最得意之時,哪個不是精神抖擻,最主要在鹿鳴宴上若能給主考大人留下好印象,對以后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