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在前面,郭舉人跟在后面,按照職位高低,先從巡撫大人敬起,緊接著是主考官大人,隨后是其他一干人等。
巡撫王重禮不喜歡林士杰,對周二郎這樣外貌過于出眾的人更不待見,他當初參加殿試那會兒,依照表現,最起碼得是前三甲,蓋因不如他那人長相占優,生生把他從第三擠到了第四。
敷衍地鼓勵了幾句,便借故帶人提前離開。
他露面兒就是為了表示一下對鹿鳴宴的重視,對南州府眾學子的重視,一直留在這兒,下面那些舉人反而放不開。
王巡撫走后,周二郎才專程走到主考官姜茂林面前感謝對方的知遇之恩。
剛才敬酒時他從就姜茂林一個很細微的動作發現對方似乎對他很是賞識,自己敬酒的時候他喝了全杯,而輪到郭舉人時,他只是意思性的輕抿了一口。
姜茂林客氣幾句,忽然道“周舉人可知本官為何堅持錄取你為頭名”
這話說得藝術,那意思是說你這頭名解元并非如你所想般一帆風順,乃是本官為你竭力爭取而來。
周二郎上道,本應深施一禮,私下可,這種場合卻是不合時宜,顯得他過于諂媚,于是行了個叉手禮,道
“學生不知,但大人知遇之恩,學生銘記于心,定當勤奮篤學,不辜負大人的期望。”
他在“不辜負”三個字上刻意加重了語氣,這回答也是精妙,在外人聽來字字誠懇,無一絲諂媚之意,該表達的意思卻全都在里面了。
姜茂林笑了,意味深長地看了周二郎一眼,道“本官身為皇帝陛下欽點的考官,自然以為陛下選拔可造之才為己任,周舉人能得頭名,蓋因那篇策論做得很有水平,想必陛下若是看了亦是認可的。”
周二郎忙鄭重了神色,“學生多謝大人。”
姜茂林一句話里接連強調皇帝陛下,而他本身又是直屬于皇帝管轄,說白了是皇帝的人,周二郎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茂林這是提點他,皇帝陛下喜歡什么樣的文章,心里有數了吧會試或是殿試的時候該如何應對,你自己掂量。
鹿鳴宴結束后,周二郎和薛良一塊兒往外走,碰見林士杰,林士杰在幾個人的簇擁下,攔住去路,惻惻道“周鳳青,希望你明年會試也會如這次般好運。”
話里的意思就是說周二郎能得解元,全憑運氣好,不然這頭名就是他林士杰的。
周二郎發現這無恥的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都已經撕破臉到這種地步,解元也得了,無論是林士杰的手還是那位禮部尚書的手都不可能伸到會試里去,再說了,就算能伸到又如何,禮部尚書之位想要坐上去的人多著呢,光腳的還怕你穿鞋的。
他亦不客氣,回道“借你吉言,周鳳青定當如你所愿”
說完,不給林士杰回嘴的機會,直接一轉身,揚長而去
人不輕狂枉少年,再怎么沉穩,亦不過是二十歲剛出頭的年紀,又剛剛考中頭名解元,想到林士杰之前的刁難,如何能不懟回去。
再次回到周家莊,周二郎一路忍到了家,因為見到他的村民都沖他點頭兒彎腰,“舉人老爺回來啦。”
剛一進屋兒,周二郎就反手插上屋門兒,一頭扎進床鋪里。
被子捂住自己的頭,肩膀不住抽搐抖動,過了一會兒,又翻過身來,依舊沒露臉,將枕頭蓋在了臉上,防止有聲音控制不住從嘴巴里泄出,憋得太厲害連腿都跟著抖動。
“爹,你這是怎么了”
周錦鈺的小奶聲冷不丁從床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