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又舀了一小勺帶有咸味兒的羊骨湯,自己先嘗一口,感覺不很燙,這才又重新舀一勺遞到兒子嘴邊兒。
周二郎已經是很講究的人,換一般人直接用嘴巴給吹涼,喝一半兒,另外一半兒直接喂給娃子。
但周錦鈺是現代人,除非條件不允許,像是之前和家里人共用一個水囊,不喝就得渴著,由不得他矯情。
現在有勺子可用,他自然不習慣和爹共用一個勺子,更不想被人喂,可他亦不想讓爹感覺被嫌棄了,喝下周二郎喂給他的,趕緊拿起自己的勺子,道“爹不必管我,鈺哥兒自己會喝。”
“那你小心些,別燙到自己。”周二郎給他脖兒里掖了條帕子,防止把衣裳給弄臟。”
朱云娘見二郎把碗里僅有的幾塊兒好肉都挑給了兒子,他自己碗里剩下的全是羊雜,忙又把自己碗里都肉挑給二郎。
周二郎要了一塊兒,便不準她再夾給自己。
周錦鈺這時取了干凈的筷子,夾起碗里最大最好的一片羊肉,也放進了爹的碗里。
周二郎摸摸兒子的小頭發,眼角含笑。
朱云娘看見坐一家人對面兒的女子一只手抱著哭鬧的月胎娃子哄,一只手騰出來緊忙著喂給剛會走路的大娃子一口,她自己則一口都顧不上吃,而旁邊兒娃他爹就跟沒看見一樣,只顧自己吃得歡。
云娘感覺自己大概真如人家所說的,命好,嫁到了周家,嫁給了二郎,但凡換個人家,僅就只生出一個娃子這一條婆家就不干
吃過飯,一家人溜達到瓦舍街,臨河鎮的瓦舍比較簡陋,就是一個個用欄桿搭起來棚子,表演的人在一米多高的臺子上進行表演。
買了票,周二郎開始后悔,他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得抱著自家兒子才能看得到臺上的表演。
云娘覺得很是稀罕,那表演口技的好生厲害,學鳥叫是鳥叫,學貓叫便是貓叫,還能學出那蛐蛐兒的聲音來,看完口技表演又想去看那雜技去。
周二郎陪著娘子,抱著兒子,累得不行,好容易出來一趟,又不想掃興,跟那兒強撐著。
關鍵是鈺哥兒平時還有午睡的習慣,這會兒早就過了他午睡的點兒,剛才又吃得飽,加上這些表演對云娘來說稀罕,對他來說著實有些單調無聊了。
趴在周二郎肩頭,先是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栽盹兒,被周二郎手臂托住了頭頸后,自個兒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得香甜,就連外面震耳的叫好聲都吵不醒他。
抱著一個睡著了的娃子可比抱著睡醒的娃子累得多。
首先娃子不會像醒著時那樣配合你抱著他的姿勢,相反,為了娃子睡地舒服,你得完全配合他的姿勢,腰和脖頸兩處重心都得給娃托住、托穩。
這下不光是腰疼,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也就是自己寶貝兒子,換個人周二郎都不樂意受這份兒罪
周二郎“恨恨地”用腦袋蹭了蹭趴在自己肩頸處的兒子,心里面碎碎念,“睡得怎么就這么香呢,嗯你倒是享受了,爹可辛苦了,都快把爹的胳膊墜斷了,都不知道心疼爹的么你說你怎么這么壞呢,嗯”
云娘看著那驚險萬分的雜技表演,光顧為臺子上表演的人驚嚇擔心了,一時間都沒注意到兒子在夫君懷里睡著好半天了。
她忙要把孩子接過來,讓夫君趕緊歇一會兒。
周二郎搖了搖頭,“別折騰了,人家睡得正香呢,剛才小嘴巴一咧還笑呢,小小的娃子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樣的美夢呢,得讓咱們鈺哥兒做完了不是。娘子還要再看看別處嗎”
朱云娘搖搖頭,“出來的時間不短了,咱們早些兒回去吧。”
夫妻倆走到存驢車的場子,周二郎剛把兒子放車上,周錦鈺就睜開了眼,小身子一骨碌爬了起來。
周二郎氣得直想揍他,又看到兒子長長的睫毛下,本來還殘余著惺忪迷蒙的眸子,意識到所處環境的變化后乍然驚醒,等看清眼前的人是他,整個人松下來,軟軟地小奶腔叫了聲“爹。”
這一聲“爹”可太足貴了,周二郎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