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都亭侯府的內院后,繃著臉嚴肅了整整一路的呂布再也忍不住,瞬間破功,露出了激動的神情。
在魏夫人連翻的大白眼下,他迫不及待地推著呂昭進了書房,吩咐仆從們全部遠離,仔細鎖好門,一把搶過呂昭手里的扇子,對著她殷勤地大力扇起來。
“拿到了對吧”呂布望向呂昭的雙眼亮晶晶的,目光中飽含殷切期望。
呂昭點點頭,淡定地回答“拿到了。”
呂布歡呼一聲,丟了扇子,將手伸到呂昭面前晃了晃,“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給你給你都給你呂昭無奈地嘆了口氣,從袖中抽出卷成小卷的布帛,置于呂布的掌心。
呂布將布帛抻平,舉高對著燈籠。短短幾行字,他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多遍,樂得合不攏嘴,頓覺今晚遭受的一切折磨都是值得的。
果然不出呂昭所料,整場宴會呂布根本沒有找到溜號的機會。
前段時間董卓心情不太好,貼身保護他的呂布就遭了殃,總被拿來當出氣筒,挨罵都算好的,最過分的是董卓好幾次暴怒之時,直接抄起手戟狠狠擲向呂布。這可不是鬧著玩,一旦閃不開人就無了,也就呂布武功蓋世身手敏捷,扛得住這般折騰。
經過謀士的勸說,董卓感到些許后悔。為了補償呂布,宴會開始后,他便一直將呂布帶在身邊,態度十分親昵,以至于呂布的風頭差點兒就蓋過他年幼的親生兒子去了。
呂布被董卓的行為瘆得雞皮疙瘩掉了滿地,但為大局著想,他不得不耐著性子,與早已貌合神離的義父虛與委蛇。
人都是被逼出來的,短短一個晚上,呂布就無師自通,領悟了精湛的演技。
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與妻子和女兒匯合,然回家路上人多口雜,呂布怕被不相干的人聽到,心想反正都忍了一晚上,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便在呂昭頗為驚訝的注視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后一直憋到進家門。
“您受累了。”呂昭倒了杯茶,將其推到呂布面前。
若無呂布在前殿吸引注意力,她在宣室附近遇到的人可能就不止賈詡、楊修和王粲了。
呂布喝完茶,感覺不得勁兒,又從暗格里翻出一小壇呂昭親手釀制的杏花紅,一口氣干掉大半,方覺得無比痛快。
“接下來該如何做”呂布隨便用袖子擦掉嘴角的酒漬,逐漸冷靜下來,“何時動手”
沒等呂昭開口,呂布忽然又道“還是明天再說吧。”
他輕輕揉了揉女兒的腦袋,連聲音也跟著放緩許多“早點睡,你可不能累著了。”
感受到父親含蓄的關切,呂昭莞爾一笑“好。”
臨睡前呂昭忽然想起一處錯漏,愈發濃烈的困意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可以不對呂布言明是賈詡在背后坑人,不代表王允也會好心幫著隱瞞。
就王司徒那個有仇必報的性子,肯定會跑去呂布那兒添油加醋,挑撥一番。這樣既能防止呂布獲得一員智將,又能逼走煩人的賈詡,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不行,不能讓王允壞了我的好事賈詡必須是我的人
呂昭一骨碌爬起來,披著衣服坐到案前,點上燈開始寫信。
貂蟬看到燈影,擔心地敲門,“女郎您還沒睡嗎”
呂昭將貂蟬迎進來,把前因后果簡單解釋一遍,末了長嘆一聲“得想個法子堵住王司徒的嘴。”
貂蟬沉思片刻,緩緩道“女郎不必過于憂慮。事成之前,司徒不會說的。”
否則就是逼賈詡翻臉,倒向董卓。王允不至于干出這么蠢的事。
呂昭認為貂蟬的分析很有道理,稍稍松了口氣,把寫好的信疊成整齊的小方塊,裝入荷包中。
貂蟬“信還送嗎”
呂昭“送吧,未雨綢繆,先給他提個醒。”
貂蟬毛遂自薦“妾愿為女郎分憂。”
“那就拜托你了。”呂昭欣然同意,將信交給貂蟬。
她很高興看到貂蟬終于不執著于給她當侍女了。
貂蟬目光一亮,雙手捧著荷包,鄭重道“妾定不負所托。”
燈花結了一大片,壓得燭光越來越暗。
賈詡從沉思中回過神,聽到梆子聲遠遠地響了三下。他將寫滿公務的竹簡倒扣在案上,雙目微闔,緩緩吁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