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姓氏,呂昭故意側過臉瞄了張遼一眼,比口型喲,你家的
張遼“”
都伯完全不知道兩位頂頭上司用眼神交流了一些小玩笑,老老實實回答道“經斥候多方探查,確認是去歲曾與袁公路聯合進攻曹孟德的黑山賊,數量約有兩萬。”
黑山軍啊呂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賢良師張角的黃巾起義被鎮壓后,百姓們生存不下去的根本矛盾仍然沒能得到解決,冀州黑山等地的農民們借著風頭紛紛起義,聲勢浩大,數不勝數,各路人馬多的兩三萬,少的五六千,合并之后據傳有數百萬眾。實際上沒這么多人,但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了。
朝廷曾派人招安,封首領張燕為平難中郎將沒錯,別看世人都稱呼黑山軍為賊寇,但人家首領確確實實是正經的公務員,管理領地內的政務,甚至每年可以向朝廷舉孝廉,討董時也曾響應過袁紹的號召,與其共襄盛舉。
但不知道是不是首領的眼光不長遠,已經據有地盤的黑山軍基本不事生產,物資大部分靠搶劫,上黨、河內、中山、趙、常山等郡紛紛被寇掠,百姓苦不堪言,要么逃難,要么加入。
由于不是正規軍,沒有被系統地訓練過,所參與的“戰役”大多是搶劫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黑山軍的戰斗力其實并不高,勝在人數眾多。
人數眾多這個詞在呂昭的喉嚨里轉了一圈,被她憤憤地叼在唇齒間來回咀磨。
張遼似乎聽到身旁響起了咯吱咯吱的聲音,有點像小松鼠偷偷啃松子,他用余光去看呂昭,卻見她面帶微笑,神情與平常無異。
可能是熬夜熬出幻覺了,張遼不好意思地想。他定定神,主動請纓“女郎,末將有一計,或可速破黑山軍。”
“我也有一計,”呂昭笑了笑,“咱倆想到一起去了吧。”
打仗是非常艱苦的,士兵們直面戰爭的殘酷,生命時刻受到威脅,身體被病痛折磨,與親人分離不知何時才能歸家時間一長,從將領到底層士兵,人人都在承受著來自身體與心理的雙重巨大壓力,腦子里的弦一直處于緊繃狀態,一旦找到宣泄的口子,恐懼便會如汛期的黃河水般沖垮脆弱的堤壩,一發而不可收拾。
這種現象有個專門的詞匯,叫營嘯。
比如牛輔軍隊敗亡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在牛輔拋棄麾下士兵,卷細軟逃走后,軍中發生了營嘯。主帥不在,無人能站出來主持大局,驚懼的士兵們互相攻擊,從內部徹底瓦解了。
兇殘善戰的西涼軍尚且如此,更何況不專業的黑山軍呢
黑山軍的地盤在太行山附近,與南陽間隔豫州與司隸兩大板塊,長途行軍,糧草的消耗不可估量,絕不是輕易能負擔得起的。袁術連孫堅的糧草都克扣,想必也不太情愿給黑山軍糧草,但他確確實實把他們哄來了,說明袁術一定交付了足夠打動人心的利益。
比如默許黑山軍在司隸、豫州境內“自行”籌集糧草也就是搶劫。
很可能南陽也在備選列表中,前提是黑山軍能把它打下來。
執行以戰養戰的策略,短時間內確實可以迅速壯大實力,但如此危險的方法只有霍去病那種幾千年才出一個的天才軍神能玩得轉,一旦遇上難以攻克的關卡,或接連戰敗,沒有穩定的補給線,又搶不到足夠的糧草,局勢會立即從順境轉為逆境。
幾萬張嘴等著吃飯,將領卻變不出一粒米,人餓急了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屆時要么撤兵,要么軍隊嘩變,散作流寇,各自逃命。
呂昭穩扎穩打也能堅持住,她畢竟有主場優勢,糧草充足。但她不樂意雙線開戰,同袁術和黑山軍一直耗下去浪費時間,她也沒有數量相當的士兵可以跟敵人正面決戰,只好略施小計,推上一把,付出最小的代價博取最大的收益。
她選擇趁敵人立足未穩,鞍馬勞頓之時主動出擊,捏爆軟柿子,打散黑山軍的士氣,用一場堪稱屈辱的慘敗使他們徹底喪失與并州軍作戰的信心,主動退走,然后再集中精力跟袁術1v1。
確定方案后,呂昭當機立斷,點了一百精銳,牽出軍中最好的馬匹,又力排眾議親自率隊,仍舊騖行潛掩,偃旗裹甲,鉗馬銜枚,在己方斥候的指引下,小心地避開敵方斥候與崗哨,成功摸到了黑山軍營地的邊緣。
營地依山傍水而建,選址很精妙,但防守并不嚴密,甚至可以說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