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怎能在君侯面前如此失態真是太丟人了
她說我是孩子,可如果我沒記錯,她比我還小吧
腦子里彈幕似的嗖嗖閃過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荀采呆呆立著,窘迫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嗓子疼嗎”呂昭倒了杯溫水遞給荀采。
“多、多謝君侯。”荀采以松鼠抱松果的姿勢捧著杯子,低頭小口小口地抿。
“你要回去看看女兒嗎”呂昭問。
并州軍有年假制度和輪班制度,沒有戰事的時候,士兵們可以依照規定分批休息,回家與親人團聚。
荀采的眼睛微微一亮,看上去有些心動,但最后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送一封信就好了,”她輕聲道,“我暫時還無顏見她。”
荀采自覺前半生過得一塌糊涂,從女兒到母親再到自己,沒有哪個身份真正活得明白通透。
比起她,小孩子會更喜歡貂蟬或呂昭那樣的母親吧
“我阿母是魏將軍”“我阿母是湖陽君”這些話說出去,肯定會引來無數同齡人艷羨的目光。
她也好想讓孩子能以她為榮,而不是在報出母親的名字后,得到一片指指點點。
只要專心跟隨呂昭做事,總會有機會的。
陳群最近正在王粲的幫助下學習種田。按照呂昭那個“州郡大小官員每隔三年必須下基層體驗民生疾苦”的規定,他去年就該去種,但當時他負責清查汝南郡人口,本就任務繁重,呂昭又不是周扒皮,沒道理再給人家多添麻煩,于是就推遲到今年了。
陳紀饒有興致地圍觀幾次,又從王粲那里聽說了個中緣故,深覺呂昭言之有理,認為此項活動非常有意義,于是他老人家也不參加宴會了,也不出游踏青了,換上一身粗布衣服,踩著草鞋,挽起袖子褲腿,扛著鋤頭下地跟兒子一起干活去了。
作為海內聞名的大儒,陳紀周圍環繞著眾多追隨者,有些人潛心向學,為探求知識而來;有些人追名逐利,想要蹭一蹭陳紀的名望,為履歷添上耀眼的一筆,將來舉孝廉時能多占些優勢。無論他們懷抱何種目的,陳紀都不在乎,他來者不拒,悉心為每個人解答疑惑,漸漸地大家便愈發敬重他,即使是想蹭熱度的,也感動得生出了幾分真心。
眼見陳紀積極參與農事,曾受過他教導、以陳公弟子自居的士人們自然不能對此毫無反應。
老師都去種地了,你們作為學生,還穿著漂亮衣服,坐在寬敞整潔的房間里高談闊論,這像話嗎這不像話
別管是真心的,還是迫于形勢不得不為,反正這些人紛紛效仿陳紀,荷鋤理荒穢。
再后來,汝南郡的大小官員們也不能閉緊眼睛堵上耳朵干坐著了。
干活就干活,他們邊干邊安慰自己,天子還得每年在耤田內行親耕之禮,親自扶犁耕田呢皇后還得親躬蠶桑呢雖然只是走個形式,但說出去好聽啊,他們現在干的事,將來也可以說出去好聽嘛。
種田運動最終席卷全郡,成功得到了推廣。
當然,本地士族對呂昭的怨念更加深重了他們是不會怪陳紀的,老爺子開發點種田的愛好怎么啦
呂昭倒是不會在乎這口憑空飛來的鍋,她很清楚雙方的關系不會因為某些政策的推行與否就得到改善,矛盾是天然存在的,除非其中一方死絕了,或者大勢已去,否則沒人會善罷甘休,大家目前只是湊活著過罷了。
收到呂昭的信后,陳群認真研究了劉馥提交的方案,還把劉馥請來詳細詢問。
他暗暗算了一下這兩年府庫中積攢的糧食財務,感覺可以動工。
但現在不行,春天大家都在埋頭種地,這時候把人抽走干別的活,即使給夠工錢,肯定也會惹得百姓們怨聲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