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西涼軍還在氣勢洶洶地追殺倉皇逃竄的并州軍,把被并州軍丟了滿地的、制造精良的武器和盔甲統統撿起來抱進懷里,幻想著能用這些毫不費勁兒就繳獲的戰利品換取軍功,下一秒形勢瞬間逆轉,一支嶄新的、神采奕奕精力旺盛部隊猶如神兵天降,出現在前進的道路上,動作整齊劃一地舉著長矛、大刀和盾牌。
戰場上出現了罕見的寂靜,沒有一個人敢率先開口,似乎只要大家都保持著沉默,就能維持住現狀。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在樊稠的怒吼和呂布肆意的大笑后,局面徹底崩潰了對西涼軍來說。
這幫熱血上頭的士兵們終于發現自己掉入了詭計多端的敵人提前設下的陷阱中,殘酷的現實宛如一盆冰冷“嘩啦”潑下來,把他們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但這并不能令他們冷靜,很少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冷靜下來,保持鎮定,在亂局中努力尋找出路,狂喜的心情只會被另外的極端情緒代替。
比如驚恐。
在呂布的帶領下,并州軍率先發起了沖鋒,釘著鐵環的馬蹄狠狠踏在地面上,揚起遮天蔽日的煙塵,轟隆隆的巨響瞬息而至,簡直像從九天滾落的雷暴。西涼軍難以抵抗此等威勢,本就因爭渡河灘而隱隱渙散的陣型這下被徹底沖垮了,他們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敵人,每一個同伴都被糾纏著陷入了困境,自顧不暇,根本抽不開身去互幫互助。
西涼軍絕非經驗不足的新手,能活到現在的他們每一位都是刀尖舔血的老革,正因如此,他們才更清楚眼下的情況有多兇險。
求生欲是人類的本能,在局面朝著并州軍一邊倒后,被一點點逼入絕境的西涼軍反而觸底反彈,激發出了兇悍的本性。
以西涼勢力跟呂布的舊日恩怨,那位車騎將軍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反正怎樣都是死,倒不如拼了
“困獸之斗。”呂布冷哼一聲,隨手挑翻了一個沖過來的敵人,如此評價道。
倒不如呂布占據優勢后就妄自尊大,他只是基于事實做出了相對客觀的分析,事已至此,西涼軍想要絕地翻盤,確實有著不小的難度。
在夕陽沉入群山之前,局面朝著呂布預計的方向發展了,大部分被留在斜水西岸的、還活著的西涼軍疲憊不堪,深感大勢已去,接二連三扔掉武器投降了,小部分負隅頑抗者則直接被就地正法,永絕后患。
至此,并州軍大獲全勝。
唯一看起來遺憾的,是主將樊稠在身受重傷后,被部曲們拼死保護著渡過斜水,逃回了位于郿縣附近的營寨。
這個結果除了樊稠自己幸運值夠高,還有呂布的刻意放水,他可沒忘記出兵前呂昭的叮囑意思意思,嚇唬一下,差不多就得了,別真的一口氣兒打下郿縣,揮師直指長安,真發展成那樣,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如今這樣就剛剛好是吧
端坐在營帳里,聽荀攸條理清晰地匯報戰果時,呂布不太確定地想。
呂布給荀攸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荀攸還是那副有點呆呆的模樣,他對呂布行了一禮,笑容溫和。
用呂昭的話說就是普通的待機狀態,對這位大仙來說,除非有十萬火急的大事,待機狀態已經足夠他應對平常的生活了。
呂布自發地將這種回應解讀為“沒問題非常棒”
呂布的自信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做夢,女兒帶著謀士們溜達著來找他,詢問戰局的最新進展。
聽完了老父親繪聲繪色的描述,呂昭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陷入沉默中。
覺察到女兒一言難盡的心情,呂布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他以手攥拳,抵在唇畔輕輕咳嗽一聲,不太好意思地問“做過了”
倒也不算,只是稍微有那么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