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中,琴蛙居高臨下地打量小狗,仿佛在判斷它是真的難受,還是佯裝生病以博取同情。
片刻后,它放下卡著門線的爪子,蹲下拍了拍小狗腦袋上的青蛙頭套。
但小狗沒有動彈。
琴蛙的表情顯然尚未消氣,同時又帶有一絲幾不可查的擔心,導致它憤怒的表情十分別扭。
它就著蹲姿停駐,猶豫片刻后,像是做出了天大的讓步,不情不愿地把門打開,將狗狗提起來,拎回屋子里。
而躺在床上的北條夏樹,突然有種渾身懸空的失重感,像從夢中驚醒。
“我不會是要升天了吧”他迷迷瞪瞪、略帶驚恐地想。
藥效還沒開始作用,體溫很高,此時是最難捱的階段。
北條夏樹頭暈眼花,蓋著厚被子也倍覺渾身發冷,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辨認懸在頭頂的閱讀燈都覺得費力。
他閉著眼睛,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仿佛過了很久,但他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恍惚間,北條夏樹又看到了幻覺。
銀發青年坐在他的床邊,抱著肩,垂眼看他。
比起上次見到的幻影,他的形貌發生了不小變化。對方身上完全褪去了少年期尚存的幾分柔和,北條夏樹眼睛撐開一條線,率先注意到的是他的鼻尖與輪廓,那凌厲的下頜折角,使對方的臉龐線條自帶一種俯視的意味。
室內昏暗,他的蒼白皮膚令人聯想到晝伏夜出的血族,透著不由分說的冷感,更襯得那雙居高臨下的綠眸冷意森森,仿若正在注視著獵物的狼。
他好像在生氣,又有種束手無策的茫然。
北條夏樹做出了這個判斷。
不過,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這位突然出現的,渾身上下都寫著危險的銀發男人,又帶著這副冷冰冰的姿態,看著相當可怕。
照例說,北條夏樹必須緊張起來,擺出御敵的態度但他卻莫名放松,像是見到了相識許久、十分信任的人,怎樣提不起戒備。
對方遞出手,為他掩好被角。
北條夏樹掀開一道眼縫,慢吞吞地想
嗯怎么還在生氣啊
安撫一下吧
他燒得迷糊了,腦袋昏昏沉沉的,大腦難以支配身體,他甚至不知道,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于是,意識還沒下達指令,他的身體先一步動了。
就像腦袋還沒回憶起歸家的路線,但當想法冒出來的那一刻,腿腳就已經邁上了回家路。
北條夏樹挪了挪胳膊,一只手探出被子,用食指與中指在床上慢慢吞吞地“走路”,“走”上銀發男人擱在床邊的手背。
對方頓時僵住了,一動不動。
夏樹曲了下食指,指節一折,在男人溫涼的掌背上,做出一個“單膝跪地”的求饒姿勢。
“別生氣了。”他小小聲的、嘟囔著說。
時間和銀發男人的呼吸,在這一瞬雙雙凝滯住。
一兩秒鐘后,對方延遲的反應終于重新接軌,如同觸電似的,警覺地迅速抽回手,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然后,不忘再把他的胳膊塞回被窩里。
他好兇。
北條夏樹吸了吸鼻子,再度陷入睡眠。,,